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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結束,以虞荼為中心搭建的臨時傳音通道斷開的同時,他腳下的大型陣法也漸漸停止運轉,那種如芒在背的威脅感總算慢慢消彌。
確認不夜侯是本人,後續很多工作便可以進行下去,比如有關蒼龍的資料,比如有關突然升級卻又降檔的[荒山]……但這些東西,虞荼的本體就不適合聽了。
考慮到自家幼崽發現唯一的親人是假的,擔驚受怕好幾天後又被捲入大戰,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本人,肯定捨不得現在就離開,帝休正想著要怎麼委婉地給自家幼崽說清情況,帝屋就已經出手了。
他拎起虞荼的後衣領,在虞荼轉頭後懵逼的視線里,當他放到了門外:「走你!」
然後「啪」的一聲毫不留情的關上了門。
被關在門外的虞荼本體:「……」
被留在門內的馬甲分身:「……」
關好門轉身回來的帝屋泰然自若地迎著屋子裡一眾人的目光,義正辭嚴道:「只有嬌氣的幼崽才會心態脆弱。」
帝休覺得某棵樹有點欠收拾。
在排除掉了這裡唯一不適合聽接下來內容的小樹苗後,大會議室里剛剛還有點輕鬆的氛圍此刻已全然凝重下來了。
因為突然出現的S級,異處局兵荒馬亂,作為局長的江絳更是熬了兩天沒睡,昨晚接到消息後又跟著通了個宵,要不是眼裡全是紅血絲,真的很難發現江絳已經處於高負荷狀態。
歸墟的鄺冕此刻正坐在她身邊,生性懶散的鄺冕心中忍不住升起佩服,同樣都是人類,江絳牛掰到他覺得江絳已經進化掉了睡眠。
她可謂生在了百年來最糟糕的時間段,想一想她身上的擔子與壓力,鄺冕都替她害怕,但江絳全數扛下來了。
因為里表世界隱約有了動盪的苗頭,鄺冕不得已每晚夜觀星圖,白天補覺,所以他此時有點睏倦和走神,等他將自己發散的思維拉回來,才發現有關蒼龍的事已經講完了,目前的進度到了突然升級又降檔的[荒山]。
他聽到不夜侯前輩的聲音:「你是說昨天晚上[荒山]由S級降為了D-?」
「是的。」
鄺冕看到坐在他身邊的江絳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大疊報告,他側過頭瞄了一眼,充滿學術氣息的文字和嚴謹的配圖撲面而來,鄺冕一瞬幻視自己多年前剛接觸天書(劃掉)星圖時的痛苦。
所幸的是,江絳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讓所有人從頭到尾讀懂這份報告,只讓他們看了這份報告一步步得出的結論———
一個足夠荒謬的結論。
從未現世過的S級特異點出現在表世界就夠離譜了,而四天後由B級升S級的特異點回落到D-,更是將離譜程度推上了巔峰。
而出現這種離譜變化的關鍵,便落在不夜侯身上———不夜侯消失的那天,[荒山]由B升為S,不夜侯回歸的晚上,[荒山]回落到D-。
縱觀里表世界的歷史,從未出現過S級特異點,所以沒人知道S級特異點裡有什麼,又要如何清除它的威脅。
鄺冕觀察著這位在一年多前突然神秘現世的前輩,他溫和的眉宇間有種淡淡的疲憊與悒鬱,回應問題時卻認真。
蒼龍的手下一直在里表世界興風作浪,不夜侯前輩自現世以來,便一直有意無意地維持里表世界的秩序與穩定,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會被蒼龍盯上,有了這場無妄之災。
鄺冕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他一時又想不起來,他聽著對話在心裡感慨,不夜侯前輩果然如傳言中的一樣,沒有任何傲慢,細緻又耐心。
……
虞荼沒有注意到鄺冕盯著他那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拿著那份如天書一樣的報告翻看著,心中漸漸湧起一點淡淡的不安。
他是[荒山]唯一的親歷者,又在官方部門刷出了足夠的信任度,他說出的東西,大概率會成為他們應對S級特異點的經驗———可他沒有什麼能說的。
是要說黑漆漆像小蛇一樣的玄武在三天裡堅持不懈、變著花樣給他投餵吃的喝的結果被他單方面拒絕?
還是要說鳳凰留下的小白石頭保護著他進入時空亂流,短暫地回到了十五年前見到了年幼時的自己?
又或者是說他在鳳凰留下的靈氣造物幫助下,強行從玄武手裡拿到了通向外界的門?
———說哪一個都不合適。
S級的特異點,危險程度甚至還不如虞荼曾經經歷過的[血嫁衣],[荒山]里的一切,對他都沒有任何惡意。
虞荼的指尖停在這份厚報告的最後一頁,最後一頁是一行結論,比之前的字都要大上些許:
【S級特異點[荒山]於六小時內能量波動驟變,目前強度D-,經評估,危險程度低,可併入普通行列。】
好像圈在腳踝上的、那條消失的尾巴又卷上來了,黑漆漆的小蛇沮喪又害怕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定要離開嗎?」
當時被忽略的種種細節在這一瞬齊齊湧上心間,虞荼想起發抖的尾巴尖,還有那句———
「我現在是[荒山]的山靈,我出不去。」
好像有什麼可怕的真相在這時呼之欲出,掉著眼淚的玄武、一點點挪開的尾巴、那抗拒沉默的態度……
他以為他離開後[荒山]會就此關閉,沒人能出去,也沒人能進來,玄武要忍受無盡的孤單,但他沒有想到他最後說出的那句「再見」,就是真真正正、永遠地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