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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泉]脫胎於歷史上流傳下來的故事,在詩句中誕生了怪異,他們執行任務的山,是它甦醒的溫床。
凡是沾染過山上的水,人性的【貪】就會被無限放大,這種貪會將人的情緒放大百倍千倍,一刻不停地催促人去實行———
別人的目光總是落到他身上,是不是他消失了,別人就會看向我?
她看起來好像沒有憂愁,憑什麼我不開心,她還能那麼高興?
我不過是做錯了一件小事,為什麼要批評這麼多,是不是讓他永遠閉嘴,我就能得到安靜?
……
世間沒有誰是聖人,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誕生負面的情緒,不會因為某一件事與人發生口角。人會克制,會自我調節,會遺忘,但貪泉的水,會將人忘記的、那些自己都覺得可怕的念頭重新翻找出來,然後像魔鬼一樣引誘著他們去實施。
[憑什麼他掙那麼多?真想把他搶劫了捅死……]
[她憑什麼那麼好看?真希望她遭遇點不好的事情……]
[這個小孩子好吵啊,掐死算了……]
[他離鐵軌好近,推下去,把他推下去……]
貪是欲、是念、是不平衡、是嫉妒、是心裡偶爾生出的黑暗念頭。在貪泉的作用下,這些念頭不會消失,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最後將想法付諸行動。行動的人越多,貪泉影響的範圍便越大,催化的速度就越快。
孟自秋微微闔眼,他知道這場噩夢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甚至能背得出接下來的每字每句———
【同樣都是劍修,憑什麼我蹉跎到將近退休還是組員?你年紀輕輕就是組長!】
【管東管西!這也管那也管,死了算了!】
【不就是劍法好嗎?瞧你那副拽樣!】
【怎麼沒捅准啊!朝著心臟捅啊!】
……
在以往的無數次噩夢裡,這些字句一次又一次重複,然後在這字句刺激出來的、所有人的負面念頭都被極度放大的氛圍里,他們狠狠地打了一架,隨著鮮血的流出,在疼痛的刺激下,理智終於壓過了【貪】,暫時回籠。
他們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想要離開這座山,離開這座山後,泉水的效應會逐漸減弱,只要能克制住自己,影響就會逐漸消失。
在離進山入口還有不到百米的地方,樹上坐著一個人,無論是在當年還是在夢中,孟自秋自始至終沒有看清他的臉,但他記得他的眼睛———
眼尾與瞳孔都是瑰麗的赤色,像是燃起來的焰火,輕慢嘲弄,仿佛他們是手中的獵物、腳下的螻蟻。
他抬手,水流在他指尖聚集,然後烏雲瀰漫,天上下了一場雨,雨絲落到傷痕累累的一組人身上,在他們腳下沖刷出暗紅的水窪。
「走不了了……」身上到處是傷痕的小老頭忽然嘆了口氣,他看著孟自秋胸口處仍舊在往外滲血的傷口,「自秋……對不住啊,沒想到在要退休的時候,還做了這麼件錯事。」
「孟老大,嫉妒過你是真的,佩服你也是真的。」
「組長,被你管來管去偶爾是會心煩,但我真的很喜歡,很高興。」
……
每個人都只倉促地說了一句,然後他們齊心協力地將孟自秋往後一推,特異組每組最少五人,是為了保證每組裡都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屬性,在關鍵時刻可以締結陣法。
即使被貪泉浸染,他們還是在最後做出了決定———保下孟自秋,將消息帶回給異處局,這也是眼下局面的最優解。
沒有人說什麼「你走我留下來斷後」或者「要死一起死」的矯情話語,只有沉默展開的陣法和一身傷拼命往山外跑的孟自秋。
惡意之中有真心,真心之中有惡意,善與惡同時存在。
這就是人性,這就是人類。
代表著生命印記的光點一個一個灰下去,言語化成的刀劍卻深深地留在了心上。孟自秋當年同樣年少輕狂,擁有著劍修一往無前銳氣的同時,也擁有一身的臭脾氣,同伴用言語築成刀劍傷害他,他便同樣回以森冷利刃,將同伴傷得鮮血淋漓。
如果可以逃離,或許在任務結束後一次聚會裡,或許在傷口好後一場酣暢淋漓的打鬥中,或許在一次夜間會談下,這些問題都會被攤曬在陽光中慢慢撫平。
可是,沒有機會了。
留下的傷也好,吐露出的攻擊也罷,都已經隨著生命的消失,畫下了戛然而止的句點。
他做的是正確的選擇,但他再也揮不出年少時的劍。他心中的那把劍以言語為鎖鏈,以他轉身離開放棄同伴為牢,被永遠地困住了。
好像和五年前無處次噩夢裡一樣,一模一樣的話語要再次響起———
【同樣都是劍修,憑什麼我蹉跎到將近退休還是組員?你年紀輕輕就是組長!】
「同樣都是劍修,你做的比我要好太多了,長江前浪推後浪,我可以放心退休嘍!」
【管東管西!這也管那也管,死了算了!】
「管東管西!這也管那也管,孟老大你到底是我組長,還是我爸呀?」
【不就是劍法好嗎?瞧你那副拽樣!】
「劍法好就這麼拽,不過我劍法要是這麼好,我能拽到天上去!」
【怎麼沒捅准啊!朝著心臟捅啊!】
「怎麼忽然捅人啊?再偏一點就要捅到心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