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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遙遠的過去」里的主人公之一,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虞荼眼前。

    建木自成的天地里「呼而無向」,虞荼張口問出的【您是麒麟前輩嗎】這句話,被迫湮滅在了空氣中。

    金色的光點穩定住了麒麟半透明的身形,又分出一部分沒入到荀若望的身體中,籠罩在尋若望身上的屬於帝屋的虛影,終於在這時徹底與他分開。

    帝屋的虛影露出一個爽朗舒坦的笑:【總算不用和老荀共享視線了。】

    荀若望扶額,儒雅的神色里有點無奈。

    他肩頭上蹲著的麒麟抖抖自己的毛,掉落下更細碎的金色光點,這些金色光點不沉反升,在空中由點拉長為絲,細細的絲線交錯縱橫,形成了一張網———如果虞荼在機器迷城時沒有昏迷,他就會發現這張網與之前一模一樣。

    金點形成絲網,網眼被同色光覆蓋,好像有什麼奇妙的韻律在此刻震盪開來,荀若望與帝屋虛影臉上那一點笑意在此時收斂,凝重爬上面龐。

    他們在此地受縛五十載,麒麟構建「道網」的情況只出現過一次,那次由[鏡]輔助,暫時脫離建木天地間的規則,問的是他們願不願意以己身延緩災難到來的速度。

   

    上次的道網讓[鏡]元氣大傷,麒麟足有十年沒有出現,這次沒有了[鏡]的輔助,單憑麒麟自己的力量……帝屋與荀若望都隱隱察覺到了不妙。

    「草木族已經滅絕了嗎?」幾乎是道網剛完成閉合,帝屋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會定下你這個幼崽做人選?帝休呢?」

    虞·稀里糊塗·荼:「草木族的大家都很好,帝休長老也很好。」

    一直到現在都沒弄清前因後果的虞荼聲音聽起來十分茫然:「族長,我覺得你不太好。」

    帝屋:「……」

    他被噎了一下:「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他一角靈魂攜帶著全部的記憶在這片草木族的「墳地」被困了五十年,對於一株生性愛自由的帝屋樹來說,比直接殺了他都難受。

    在麒麟構建的道網裡,絕大多數限制都被暫時解除,帝屋伸手薅住虞荼的後衣領,將人薅到自己身邊檢查:「你一株剛化型的幼崽膽子怎麼這麼大?沒受什麼傷吧?」

    被一手壓住腦袋呼嚕的虞荼極力反抗:「族長你放開我頭髮啊!」

    縱然面前的族長脾氣真的好了很多,但惡劣的性子卻一分一毫都沒有改變———按腦袋真的會長不高的,他的原形現在才兩米!兩米!  

    荀若望站在一旁,看本來有點拘謹膽怯的幼崽張牙舞爪,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帝屋向他炫耀他養的那盆梔子花時的景象。

    那時的帝屋怎麼說的呢?

    荀若望的記憶越過這五十年不見天日的痛苦,慢慢回想起遙遠的過去。

    那時帝屋說……

    「老荀!看我把梔寶養得多好!」

    帝屋那張仙氣飄飄的臉上滿是得意,他的右手舉著個小花盆,花盆裡有一株梔子花,正用葉子卷著把寬背小砍刀,舞動間能聽到很明顯的破空聲———他竟然給了枝葉稚弱的幼崽一把開了刃的刀!

    看著沒化形的幼崽與帝屋如出一轍的得瑟樣,荀若望不是草木族都覺得眼前一黑。

    帝屋養崽一貫大膽,無論什麼崽落到他手裡都會變得皮實———簡直當代糙養第一人。

    如果不是被困縛在這片天地,按帝屋的性格,大概還在里表世界四處交友,然後在想幼崽時用小型跨域傳送陣將自己傳回來,將幼崽逗毛了就溜。

    被回想起來的記憶無比鮮活,但一晃,竟然已經五十年了。

    「別逗幼崽了。」荀若望說,「該進入正題了。」  

    「行吧。」帝屋將胳膊搭在虞荼的肩膀上,臉上的痛苦神色怎麼都掩飾不住,「和你在一起關了五十年,終於見到個我們族的崽兒,還不允許我稀罕一會兒?」

    「麒麟前輩。」荀若望沒理會恢復了點本性的帝屋,他轉頭看向肩頭的小麒麟,「已經徹底沒有辦法了嗎?」

    麒麟轉過頭和他對視。

    這五十年裡,荀若望見著麒麟的次數也寥寥,但每一次相見,他都會被麒麟的眼睛震懾到———他與麒麟對視的時候,感覺對視的不是過於強大的前輩,而是天地意志。

    麒麟沒有開口,但在場的三個人,每人心裡都響起一道聲音:

    [無法可續,災難將至。]

    五十年前,麒麟的道文出現了問題,[鏡]通知了當時的異處局長荀若望。因為情況緊急,荀若望在與[鏡]溝通後立刻決定進入崑崙的禁地的一探究竟,但要進入崑崙禁地,必須滿足一個前置條件———進入者必須具有上古異木的血脈。

    荀若望選擇了向帝屋求助。

    於公,面對事關里世界的大事,草木族不會袖手旁觀;於私,帝屋與荀若望是關係極好的朋友,他不會看著朋友涉險無動於衷。  

    於是帝屋趕赴了異處局,與荀若望聯手進入了崑崙禁地,他們在禁地里,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建木,還有建木樹枝上所留存的、草木的殘骸。

    ———寂靜的天地里,有數不清的墳塋。

    時至今日,荀若望還能回想起當時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神顫慄,後來他才明白,那是在天地寂靜下對死亡的敬畏,對災劫的恐懼。

    他清晰地記得當時帝屋的嘆息:「難怪草木族凋零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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