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頁
「你嚷嚷著抱怨有個屁用!」
「就嘴上逼逼兩句唄!誰不會啊!」
「就你會說?他剛剛下車的時候你怎麼不攔?」
火藥味漸漸升起,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眼底漸漸攀上了紅血絲,看起來猙獰又可怖。
地上被貼了符紙的人悠悠轉醒,迷迷糊糊地看見身邊站著幾個人,每一個人都有一雙如同惡鬼一樣的血色眼睛,臉上的表情扭曲到可怖。
他蹬了蹬腿,乾脆利落地再次暈了過去。
這次不是虛的,是嚇的。
*
「轟!」
金屬的牌子落到草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柳嘉和宋圖在艱苦卓絕的奮鬥後,終於成功生死對撞,暫時關停了殺陣。殺陣關停的那一刻,他們倆直接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地,喘氣喘得仿佛剛剛跑了十個一千米來回。
宋圖一邊大口大口呼吸,一邊道:「前輩……幸、幸不辱命。」
果然生死危機就是鍛鍊人,他和柳嘉兩個人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背後有大佬壓陣,可以放手去乾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虞荼:「……」
別對他有信心了,真的。
他繞過地上死去的狌狌,往大門的方向走,柳嘉和宋圖掙扎著爬了起來,跟在了他身後。
虞荼仰頭看了看天,天空中那些由生命力構築而成的網似乎更加密集了,密密麻麻湧入到他們所在的這塊地,仿佛一個倒流的巨大噴泉,噴泉遮蓋了天空中的一切,唯有白色的生命力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洶湧。
盯得久了,讓人似乎不再認得顏色。
虞荼眯了眯眼睛。
同樣光亮的白色里,似乎有一處格外薄弱些,他盯著那一方看了有一會兒,才估算出那一處應該是槐林鎮的方向。
槐林鎮裡舊樓中惡毒的符文……和這處陣法有關嗎?
柳嘉和宋圖已經緩過了氣,見不夜侯前輩一直盯著天空,他們倆也不由得跟著抬頭,然後———
雙雙發出一聲慘叫。
他們只看到眼前有無數條白色的線,密密麻麻遮在頭頂,還沒來得及細瞧,就覺得眼睛痛到快要炸開。
「別看天空。」
有溫和能量拂過他們的雙眼,緩解了這種劇烈的痛楚,剛剛那一眼,他們兩人生理性的眼淚都疼出來了。
「嘶———前輩……那是什麼啊?」柳嘉一邊痛得倒吸涼氣,一邊齜牙咧嘴地問,「天上好多白色的線……」
「那是被抽取到陣法中的生命力。」
雙眼的疼痛嚴重影響了視覺,或許也影響了聽覺,柳嘉只覺得前輩的聲音一會兒近一會兒遠,好像朦朦朧朧地隔了層霧。
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這裡太危險了,你們先下山吧。」不夜侯前輩的聲音似乎失真得越來越嚴重,「轉過身,就不要再回來了。」
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不聽從實力更高的人的安排,除了送死就是添亂,他們作為崇明市駐守小隊的成員,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即使心裡的擔憂滿到快要溢出來,他們也嚴格執行了前輩的要求,立刻退避到山下。
在他們離開後,虞荼才收回視線,他仰頭看頭頂那鋪天蓋地白色線條中雜夾的一些細微黑線與灰線,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黑線代表著死亡,灰線代表著瀕死,他在藏生所在的仁心醫院的上方,也曾見過這樣的顏色。
這個他所不了解的陣法,已經開始帶來死亡了。
虞荼微微閉上眼睛,無形的能量從他身上溢出,絲絲縷縷仿佛是草木萌生的新芽,這些看似柔弱的新芽緩緩上升,從白色的洪流里精準勾出那些灰色的細絲,然後……反方向拔河。
仿若百川入海的洪流里,有不起眼的細絲逆流而上,弱小的能量堅定地托舉著被掠奪的生機,沿著它來時的軌道,將它送回主人的身體裡。
虞荼知道他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
覆蓋面積這樣廣大的陣法,這樣霸道蠻橫地奪取控制範圍內一切存在的生機,必然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
他初入里世界,所了解的不過滄海一粟,他的行為只是蜉蝣撼樹。
縱觀大局的人或許不會在意細微的生死,就像一條河流里總會避免不了有魚死去,但每一條魚都獨一無二,無可代替。
他的力量微弱,但他覺得他應該這麼做。
能量在不斷被抽取,虞荼第一次以不夜侯的身份感覺到了累。
他做不了明哲保身的聰明人,那就做一個問心無愧的笨蛋好了。
黑色的細絲不再出現,灰色的細線數量減少,白色的反向噴泉依然無比壯觀。
虞荼忽然聽到腳步聲。
他轉過頭,看到了八個人,嚴謹一點說,是八具已經死去的屍體。有男有女,有的年輕,有的年老,每一具屍體的臉上都定格著痛苦又茫然的表情。
他們是特異組第十四組的成員。
死去的英雄被不知名的東西驅使著,對虞荼發動了攻擊,他們生前所勤學苦練的招式,成了為虎作倀的工具。
能量瘋狂消耗到近乎乾涸,虞荼已經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面對攻擊,他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包圍圈越來越小,他的憤怒卻越來越烈。
虞荼非常、非常、非常生氣。
意識里勾連著與茶館契約的那條線震顫著,遙遠的槐林中,宅邸里宛如背景牆的茶樹樹葉不斷抖動,兩者的頻率漸漸趨於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