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
可能是白天遇到的令人受驚嚇的事情實在太多,哪怕從顧鴻影的口中確定他的運氣著實不太行,虞荼也有了一種詭異的佛系感。
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無論是福還是禍,反正躲不過。
想的相當透徹的虞荼在晚上鎖好門窗倒頭就睡,他今天白天檢查過小樓的門窗了,質量特好,如果化成屍體的新郎再過來,捶一夜也不見得捶得開。至於新娘……怕也沒用,他打不過,還不如乾脆點躺平。
深夜十二點,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槐林鎮忽然開始起霧了,霧氣越來越濃,漸漸遮蔽了整個街道。
「刺啦———」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拽著在濃霧中拖行,這個聲音從東邊貫穿到南邊,從馮家一直拖行到舊樓門口。
被拖行的東西露出了真面目———是五個活人,三男兩女,他們頭朝下,在地上已經拖行出了血痕,眼睛緊閉著,生死不知。
每個人的腳踝都被一個紙紮人握著,紅色的拖行男人,綠色的拖行女人。
五個紙紮人在舊樓的門檻前站成一排,簡陋慘白的頭顱上兩點紅色直勾勾地看向一樓中心的塔形承重柱,看著很有些滲得慌。
「咕嘰咕嘰———」
在他們的注視下,十八層的塔形承重柱上拳頭大的黑色洞口裡,湧出一團又一團的黑色,這些黑色從柱子上流淌下來,慢慢地堆積到門檻邊。
舊樓的橫樑上,一個輕飄飄的身影墜下來,是和門口一樣的紙紮人,唯一的區別是這隻紙紮人的雙臂上沒有紅紙,露出了竹子的骨架。
黑色浪潮慢慢爬上那個雙臂裸露的紙紮人人的身軀,紙紮人頭顱上兩個紅色圓點忽明忽暗,過了好一會兒才穩定。
這個紙紮人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到門檻邊和其他五個紙紮人對視,過了一會兒,那五個紙紮人人齊刷刷地邁出一步,同時跨進了門檻,他們身後拖著的五個人也同樣被拖入了舊樓中,腦袋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血跡。
紙紮人將這五個人丟到了塔形承重柱附近後,舊樓牆壁上留下來點蠟燭的地方忽然冒出了朵朵幽綠色的光,整個舊樓被照亮,房樑上懸下來的、帶著污漬的麻繩和蒙了灰的白布條無風自動,呼嘯著發出近乎尖叫的悽厲聲音。
在這樣可怕的聲音里,被拖到舊樓里的五個男女里,最虎背熊腰的那個先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腦門劇痛,手向頭上一摸,放到眼前全是血。
僵硬遲滯的思緒霎時間回籠,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看到那些在風中呼嘯的白布條與麻繩,還有那在幽幽綠光下陰森可怖的塔形承重柱,忍不住發起抖來。
他明明……明明是在離開槐林鎮的車上了……這是哪裡?
周圍還昏著幾個人,他伸手推了推,昏迷的人被他翻了過來———分明是他上一單的買主一家!
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的漢子忽然打了個寒顫,種種恐怖的猜想襲上心頭,他甚至都沒喊醒他旁邊昏迷著的同伴,軟手軟腳,連滾帶爬地向外跑。他經過光滑的門檻時被絆了一腳,人摔出去老遠,掙扎著爬起來後,發現視線里多了一雙腳———白紙附著竹架,穿著紅色的紙鞋。
他的目光向上移,看到了一個紅色的紙紮人,它彎著腰,頭顱上兩點紅色的眼睛盯著他,忽然180度旋轉倒掛,彎彎的嘴角在上,紅色的眼睛在下,紙紮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和他眼睛貼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夜裡傳出來的悽厲尖叫驚醒了塔形承重柱旁邊昏著的四個人,最邊上的中年人睜開了眼,被眼前的環境嚇了一跳:「這是哪兒?」
他旁邊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老人抱著頭疼得直發抖,根本沒聽清他的問題。
中年人又害怕不耐煩地推搡著:「媽!問你話呢!」
「不知道……」額頭磕傷了一大塊的老人只是不斷的搖頭,「我不知道……」
眼前這環境著實嚇人,中年人又伸腿去踹他旁邊瘦弱乾巴的老頭:「爸!這怎麼回事!」
等他看到旁邊剛醒來另一個中年女人後,他的臉色終於變了:「他們倆不是走了嗎?!」
他們那行有他們那行的規矩,錢貨兩訖,立刻走人,這都走了一天多的人了,怎麼這麼邪門地回來了?!
中年女人也被嚇得不輕:「大哥,你們這鎮上是有什麼古怪嗎?我只是做點給人結兩姓之好的事,不算傷天害理啊!」
「你問我幹嗎!我又不知道!」中年男人,也就是馮勝,臉上肉眼可見的慌亂,「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剛剛被踹了一腳沒吱聲的馮偉開口:「勝子,這裡是舊樓。」
他的話一說完,馮勝的臉色更難看了,從小到大鎮上的人都知道,舊樓就是個古怪不詳的地方,進來的人不是噩夢纏身就是大病一場,從沒見誰討得到好的!
馮勝摸了把額頭,血糊了一手,他心裡又怒又怕———他怎麼會睡著了之後來到這麼個鬼地方!
既然確定了這裡是舊樓,不是什麼沒見過的其他地方,他爬起來想要向門外跑,管他是個什麼情況,先回去了再說!反正離這裡越遠越好!
他沒管自己爸媽,踉踉蹌蹌地朝霧氣盈滿的門外走,還沒走到門檻,他就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物,一步步向後退,「噗通」一聲摔倒後,又手腳並用地向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