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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下忽然一空。
雕花木門忽然向內打開,失去平衡的年輕人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他往前踉蹌了幾步後穩住自己,一抬頭,就對上了一扇精美至極的屏風。
在各種珍寶的薰陶下長大,他雖不至於到行家的地步,也少不了眼力,一眼就認出這扇屏風是老古董。等他勉強將目光從屏風上挪開,周邊牆壁上的架子,還有那架子上隨意擺著的東西……他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來的不是什麼商業街的無名店鋪,而是一個私人博物館!
他正沉浸在周圍的布置中,餘光忽然發現暖色的燈光下,他的影子旁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新的影子,這道影子……正要攻擊他。
他瞬間慘叫出聲,下意識地向旁邊避讓,結果被稍矮的茶桌一絆,整個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桌子椅子紛紛砸在他的身上,持續造成傷害。
等頭昏眼花的年輕人終於緩過氣,才發現那道好像要攻擊他「影子」並不是什麼突然出現的怪物,而是一個穿著暗紅色長衫,戴著單片眼鏡,容貌俊秀的年輕人。
他小聲喃喃道:「人嚇人嚇死人……」
將他的嘀咕聽了個清清楚楚的虞荼:「……」
和族長在歸墟過完「驚心動魄」的晚上,回到草木族用睡眠自我治癒,睡得正香時,意識里和茶館的契約仿佛催命,告訴他有人在外面敲門。
大年初二凌晨,就是再黑心的公司也不會要求員工這個時間點還要工作!
虞荼幾乎是睡眼惺忪地開了馬甲,他倒是要看看是什麼神經病大半夜不讓人睡覺!
等真正看到了人……虞荼感覺情況比他想像的更糟。這位深夜的不速之客先是盯著他茶館的擺設發呆,然後又莫名其妙手舞足蹈,接著被茶桌絆倒,和桌子椅子摔成一團———虞荼伸手想拉他都沒拉住人。
而且這個奇怪的客人在大冬天,竟然只穿一身薄薄的西裝。
該不會真的是個傻子吧?
被虞荼懷疑「是個傻子」的人愣愣地坐在地上盯了他好一會兒,才慌手慌腳地爬起來,將翻倒的桌椅重新擺回原位。
「很抱歉。」桌椅收拾完,那個年輕人臉上的尷尬也漸漸隱沒,他真誠地道歉,「很抱歉深夜來打擾您,但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請問您是這裡的店主嗎?」
被從睡夢中緊急叫到茶館,虞荼確實是有幾分睡眠不足的怨氣,但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已經快心平氣和了———實在是這半年遇到的突發情況太多,他已經漸漸習以為常。
總不會比族長壓著他的腦袋讓他給人拜年要紅包更恐怖orz。
「我是店主。」他說,「你找我有事,是因為腦子有病?」
虞荼這話說出口的時候,總覺得有點不妥,但那個年輕人的神色明顯已經激動起來了:「對對對!我就是腦子有病!」
「還沒向您自我介紹,我是百里明,安心藥業集團的繼承人。」年輕人理理自己身上因為剛剛那番折騰有些發皺的西裝,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名副其實,「我之所以找到這裡來,是因為我做了一個夢。我在我的夢裡看到了您的店鋪,直覺告訴我,您可以解決我身上的麻煩。」
因為一個夢境深夜驅車前來,百里明無論是冷靜時還是頭腦發熱時,都覺得這個決定相當的荒唐,但他就是這樣做了。
他內心一直在反覆問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他當時就像是著了魔一樣,仿佛抓住了灰暗人生中的唯一希望。
店主一語道破他腦子有病的時候,他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心感。就好像是忐忑的病人面對醫生,被醫生確認不是疑神疑鬼,是真的有病,痛苦之中帶著種塵埃落定的放心。
原來是真的有病啊。
虞荼聽到「安心藥業繼承人」的名號時,就覺得自己的大單要來了,雖然這半年茶館一直開張,也陸陸續續有客人上門,但真正結緣得到的金錢,只有武羽瀾那裡賺來的五萬多塊,他還是有種好窮好窮的感覺。
米勒克爾大學後期要學很多術法,各種材料費用是一筆不菲的開支,雖然他回歸草木族後有了自己的小金庫,但只出不進,他總有種焦慮感。
所以面對著即將有可能到來的大單,虞荼的心態就放的更平了,賺錢嘛,不寒磣。
虞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坐下說吧。」
百里明挑了一張茶桌坐下,虞荼坐在他的對面,手在桌面上輕輕一拂,他們倆的面前都出現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
讓百里明喝茶是為了探探他的情況,虞荼自己喝茶是為了提神醒腦,能夠聽他嘮。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一盞熱茶下肚,無疑是件很舒服的事,尤其是這杯茶還格外好喝。百里明足足喝了半盞,才感覺自己剛剛又莫名其妙快起來的心跳漸漸平穩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從我很小的時候,我總頻繁地做一個夢。我夢到一片茫茫的雲霧,雲霧之中有座山,山峰長得像豎著的毛筆,峰頂上有顆鬱鬱蔥蔥的松樹。
這個夢有時每天都做,有時三兩天做一次,最長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周,每次都一模一樣。
直到有一天,夢中的我接近了那座山峰,折了一截峰頂上的松枝,這個夢才結束。」
百里明頓了頓,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十歲,雖然有點好奇自己為什麼總是會做同一個夢,但因為我家有些特殊,所以我也沒有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