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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麼說,他的倒霉教子和糟心學生們,他總得帶回去的。
……
虞荼是在越來越濃的血腥味中醒來的,醒來時他發現他變回了原形,紅色的防護罩被白色取代,白色的防護罩底部,有嫣紅的血跡。
血跡的最中間,奧利維亞站在那裡。
他黑色的魔法袍好像已經被鮮血浸透了,下擺正一滴一滴滴著血滴,手中精緻漂亮的魔杖頂端的寶石已經出現了大塊的崩裂,看起來搖搖欲墜。
虞荼試圖揮動自己的葉子,但葉子動不了,他感覺到葉子上沾著奧利維亞的血,血已經凝固了。
白得近乎透明的防護罩外,幾乎看不見褐色的土地,像是黑漆漆的無垠虛空,即使隔著防護罩,虞荼也能感覺到令人心驚肉跳的危險。
奧利維亞的狀況肉眼可見的不好,小夥伴們全部陷入昏迷,他們也許根本就不能活著走出這裡。
已經快要看不見褐色的漆黑裂縫像鞭子一樣砸過來,虞荼看到防護罩閃了閃,出現了一道白痕,或許再這樣砸上幾次,防護罩就會徹底碎裂。
到時候奧利維亞老師會死,他昏迷的小夥伴們會死,所有人都無法倖免。
虞荼聽到奧利維亞的低咳聲,看到他捂著嘴的指縫間湧出新的鮮血,血里隱約還夾雜著些許銀藍———那是人魚的本源血。
奧利維亞其實不用來的,是他們將他置於了險境。
虞荼想到顧鴻影使用的護符,製作護符的主人或許在很遙遠的地方也知道他遇到了危險,但無法趕來,又或者說哪怕趕來了,也只是給他們收屍。
希望太遙遠,救不了眼下。
虞荼想要動,但他渾身上下被一種恐怖的感覺壓迫著,這股力量促使他趴在地上,怎麼也起不了身。
他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他無法動彈。
於是他只能看著奧利維亞的傷勢一點點重下去,看著他的生命之火一點點熄滅。
虞荼從來沒有如此清晰而絕望地認識到———沒有人能幫他們。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在遇到危險時恰如其分地出現在需要受救助的人身邊。
沒沒有誰能永遠依靠。
沒有誰能正好都在。
絕望、不甘,惶恐、焦慮……種種情緒在虞荼的心間交織,讓他痛苦到蜷縮起來。
恍恍惚惚地,虞荼覺得身上好像有無數條鎖鏈正在收緊,又好像整個人被丟到沸滾的岩漿里燙熟……
痛苦、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痛苦。
他好像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東西,是奔涌的能量。
與靈力截然不同的能量。
能量比靈力更適合使用,更能千變萬化,只要有足夠的能量,他就能救下所有人!
虞荼好像清醒了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一種什麼狀態,也許是瀕死前的幻覺,也許是壓力過大精神崩潰的臆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茶樹苗的形態,還是人類的狀態,又或者是另一種虛幻的、無法描述的存在?
他伸手去夠那些能量。
這一瞬,他甚至忘記了他是虞荼,不是不夜侯,他的身體根本就無法容納那些能量。
抬手的痛苦比之前鎖鏈加身,岩漿沸騰還要痛苦上無數倍,虞荼恍惚間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哀嚎。
在痛苦之中,他腦海里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人不能永遠依賴他人。】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只有自己擁有的、掌握的,才是自己的。
人的命運,只在自己手中。
虞荼拼命地抬手。
他夠到了那些能量。
於是此時,萬籟俱寂。
所有的痛苦一霎消退,讓人的感知都好像變得輕飄飄的,無處著力。
———有破碎聲。
不是那種透亮的玻璃被石頭砸碎的聲音,不是那種屋檐下的冰凌被風折斷的聲音,也不是精美的器物跌落在地上的可惜迴響,而是一種盛大的,仿佛是什麼宏偉的規律在感慨的聲音。
是魚躍出冰面,是積雪化作流泉,是百川歸入海,然後沿途萬物復甦。
於是那遙不可及的能量籠罩過來,祂們溫馴地環繞著他,從每一寸皮膚滲入到他的身體中。
虞荼的頭髮慢慢變長,眼型開始變成丹鳳眼,左眼上出現了圓形金邊眼鏡,細細的鏈條垂下來,末端墜著一片葉子。
萬里之遙的茶館裡,小灰忽然抬起頭來,它看到在毛茸茸的海洋里沉睡的不夜侯忽然虛化,像一道影子一樣慢慢淡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萬里之外,白色的防護罩內,星星點點的光芒聚集,慢慢凝成一道人形。
虞荼睜開了眼睛。
很難形容這時候的奇妙感受,他能「看到」———
一米多高的茶樹苗蔫巴巴地趴在地上,好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機與活力,但體內的靈力流轉正常;
髒兮兮且昏迷不醒的顧鴻影,看似只是陷入了尋常的昏迷,實則金屬性靈力狂暴,似乎在衝破某道桎梏;
枝條上開著慘白花朵的羅伯特,身體陷入了靜默,可意識卻在一次又一次試圖與這方詭異的空間溝通;
外表沒有變化的郝芝芝,內在的血肉與骨骼在無數次變幻重組,似乎在無意識地進行天賦鍛鍊;
在角落裡的埃里克,靈力流轉正常,可容納著感知的意識海里卻掀起了滔天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