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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沒有任何反應。
好像又不是那麼的成功。
安緹涅輕微地皺眉。如果法術成功,那麼此時的小人應該從不可捉摸的靈之海借來了一點東西,像真正的卡洛斯一樣,能夠說話、活動,並且擁有本體的部分記憶,是魂靈的一部分映射。然而他手上的小傢伙只會呆呆地坐著,除了擺動腦袋和睜開眼睛,什麼都不會做。
「你好?」他又問了一句。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沉默,還是沉默,這是安緹涅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直接向靈之海求助,來尋找一片不可捉摸的靈魂。如果這都沒有辦法找到,也許卡洛斯的靈魂確實已經自動消散了。
很難說他現在的情緒是沮喪還是什麼。
手中的小人只有基礎的生存本能,靈性依然,作為核心的魂魄卻無影無蹤。風吹過大地,烏雲遮住了月亮,天使的翅膀墜下去,此時在教堂頂的不是什麼天使,而是一個落寞的傢伙,和這城裡的無數人類,沒有任何的區別。
「以他的性格,以及受到的祝福,靈魂不可能自然消散。」天使喃喃自語,「除非他自願消散。」
「可他如果選擇毀滅,那麼我來到這裡尋找他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安緹涅低下腦袋,嗓音顫抖著,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動搖。天使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手上傳來了一點觸感。
安緹涅猛地抬頭。
小小的卡洛斯坐在他的手上,整個站起來也許就一條小臂那麼高。手掌對他來說凹凸不平,又很軟,因此他動得很艱難。
安緹涅不明白,把他放在了地上。
結果小人在屋頂的琉璃瓦片上打滑,更加狼狽了。那些金色的頭髮在風中凌亂,小人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茫然。
安緹涅只能重新把他捧起來:「你想要什麼?」
這回舉得夠高,而且安緹涅把翅膀抬起來了,幫小人遮擋了一下對它來說過於強烈的風。
小人也終於滿意了,沒有上下鬧騰,只是伸出手,埋在安緹涅的羽翼里,那些雪白的羽毛可以鋒利,也可以柔軟,摸起來其實比想像的要溫暖很多。
安緹涅看著它。
小人仔細地把羽毛上的血珠擦掉了。
然後又把羽毛梳齊整,才重新回到安緹涅的手上,抱著他的手指貼了貼,像是在安慰他,不要太難過了。
安緹涅頓了很久,久到讓人覺得他是一座生在教堂上的雕像,只有隨風而動的羽毛證明他還活著。
「你的靈魂還在。」他用一種做夢般的聲音說。
很快他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恢復了平常的冷靜:「這種情況……靈魂被困住了?還是被藏起來了。也許有人在阻攔我們找到你。」
小人依然呆呆的,不回應,不能指路。
但安緹涅已經找到了方向。
「我一定能找到你。」
……
卡洛斯打著呵欠,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專心地盯著玻璃茶壺裡的水煮開。
蓋子有些燙,他拿起放下,手指在耳垂上捏了捏,熱水沖泡的花茶需要加適量的糖和奶,他不愛喝這種東西。貴族們有時候會追求顏值大過於追求口味,好好的一個茶葉裡面還要搭配各式各樣的鮮艷花草。
泡倒是會泡的,只要在王都生活過,就沒人不會這一套。
「請喝茶。」卡洛斯把杯子放在三個人面前,他坐回去,尾巴服帖地垂落,「在屋內聊天多好,外面真的很冷。」
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現在坐在桌子前,這張桌子已經被掀翻無數次了。
卡洛斯只覺得蘭托很包容,不像大部分的人類,對其他種族很排外。救下他這隻魅魔是一點,半夜和其他魔族聊天也是一點。總之蘭托是個很寬容的人。
他其實不太想繼續留在這兒。
主人要和客人聊天,他作為完全不認識客人的人,應該主動避開才對。而且卡洛斯真的非常困了,煮茶的時候就險些睡著。
看,他在的時候,這三個人都不說話了。
他覺得自己妨礙了他們。
卡洛斯暗暗搖頭,決定自己去臥室睡覺。
結果他還沒站起來,蘭托的手掌就放在了他身上,帶著一點溫度,十分用力,簡直是把他按在這兒。
「啊……」卡洛斯只能重新坐好,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蘭托有別的動作說別的話,他實誠地說,「你一直按在我大腿上幹嘛。」
這麼一句,在尷尬的房間裡格外響亮。
立刻有兩道刀一樣的視線飛過來,幾乎扎透了桌子。
……卡洛斯是沒穿褲子的。
蘭托慢悠悠地舉起手掌,墊在自己的下頜邊緣。他離卡洛斯最近,而且能明顯看出來現在的卡洛斯一點也不防備他。本來蘭托說話就很有點貴族的毛病,不緊不慢,現在更是慵懶了:「在外面的時間久,冷了。卡洛斯,你身上很暖和。」
卡洛斯露出一點不贊同的眼神:「是你自己要跑出去的。」
他想了想:「我身上也不暖和呀,剛剛出去了一下,熱氣都散乾淨了,還是坐在壁爐前聊天舒服,不是嗎?」
「不過,你要是真的很冷……」卡洛斯把身上的外套鬆了一點,兩隻手握住蘭托的手掌,貼近他的小腹,那永遠會自己發熱的地方,「這裡,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