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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
他可能,或許,大概,還是要被吃掉的。
觸肢的糾纏弄得他很不舒服,那些粘液滑溜溜的,抓不到什麼可以借力的東西。王宮裡面的安保措施實在是太好了,目光所及都是沒什麼傷害的東西。卡洛斯只找到一些瓶裝的酒,好像都是珍藏。
他抓起一瓶,摔下去,想找個玻璃片來用用。結果那些瓶子只是被觸手給嚼碎了,他什麼都沒抓到。反而身上弄上了許多深深淺淺的酒液,是果酒,醇香得讓人暈過去。
擠壓,纏繞,窒息。
他的身上有一大半都被包裹了,冰涼又溫熱的東西緊緊地貼在身上,一圈又一圈,套得死緊。卡洛斯沒有繼續掙扎,他面對過這樣的魔物,必須保留力氣找到它們的核心。
但觸肢抵著後腰磨蹭的感覺還是不好受,他被動地往前挺了挺腰,腰肢的曲線愈發驚心動魄,身上的衣服碎成零零散散的布料,掛在他一條胳膊上。觸肢的末端不斷地遊走,像是要在光潔的肌膚上找到什麼縫隙或洞口,在陰暗的地方才能獲取安寧。
卡洛斯:「……醒醒。」
沒有人回應,視野里全是擠成一團的觸手,房間裡原本的擺飾被弄得亂七八糟,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觸手們把什麼都吞噬了,布料和玻璃都能咬碎,唯獨他身上除了壓出來的紅痕,一點傷都沒有。
卡洛斯被擠來擠去地推到了一個地方,幾根觸肢卷著他的小腿一抬,他就失去了重心,往後跌在了起伏的柔軟觸肢上。卡洛斯隱約感受到這裡是床,於是大腦亂糟糟的。他都有點不理解這些觸手的執念了。
終於,在推搡中,卡洛斯看見了一根比較特別的觸肢,它顏色更深些,上面分布著一點凸起,蹭到他的時候不太好受。卡洛斯偏了偏頭,用手指戳了一下,感覺觸感怪怪的,從這些低級魔物身上傳遞過來的情緒也很駁雜,都在尖叫著靠近他。
就像在哭一樣,聽著甚至讓人有點心疼。
不過卡洛斯什麼魔物都見過,他沒武器,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尖,用細尾巴饒了幾圈,用力地勒了下去。
尾巴尖和觸手同時發出了某種無聲的哀嚎,像是控訴他的殘忍。
觸肢們散去了。
卡洛斯重新看見了蘭托,他的臉色不太好,眼底醞釀著一抹異樣的紅,盯著卡洛斯的時候也像是在控訴他的殘忍。
「抱歉,有時候不受控制,崩壞起來就是這樣。」他走過來,渾身上下有股抽離世外的疏離感,「在你離開後,我情緒不夠穩定,墮落了一部分,只能剝離出來。現在他已經消解掉了。以前我覺得靈魂可以分出純善和純惡,可時間久了才發現,善的那部分也會自己生出全新的惡意來,也許我的本性就是如此。」
「靈魂會自動補全的。」卡洛斯說,「生命總是想著求生,缺失是異常,於是追求補圓。」
他身上到處是痕跡,布料零零散散地掛在身上,平靜的語氣下,是劇烈甩動的尾巴。
蘭托想碰他,卡洛斯躲開了。
「卡洛斯?」蘭托叫了一聲,沒得到任何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這種魅魔生氣了,而且生了很大的氣。尾巴已經在用力拍打了,混合著魔物留下來的粘液。
魅魔的尖牙抵在下唇,陰紅的眼眸盯著蘭托的臉,卡洛斯很少生氣,所以這幅模樣讓蘭托看了都覺得陌生。他莫名想起很久以前一群人圍著卡洛斯要求學劍術,許多人都是被養的肆意驕縱的貴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有人說以後也要去殺魔族,有人說要給自己心愛的女孩兒表演這個,大家也都笑笑。
有一天,不知道是誰,說要用卡洛斯教的東西去懲罰賤民,把不怎麼尊重他的花匠殺了。
卡洛斯生氣了。
他的性格太軟,總是讓人覺得像柔柔的雨絲,沒什麼殺傷力,唯獨那次,大家才知道他能成為聖騎士,是因為在某些時候如雷霆般可怕。
蘭托低了低頭,生出一點久違的怯懦來:「嗯……對不起。」
「殿下,你這樣是否有些太不負責了。」卡洛斯擰著眉。
蘭托感覺自己也沒做什麼事。也就是墮了次魔,撿回理智後又和神殿合了個作,把不受控制的部分洗掉。之後也沒做什麼事,不過是去除掉了所有妨礙他的王族,登上王位,借著神殿的力量做了些研究,切割靈魂與血肉,補全靈魂和蟹肉,又再獲得神明眷顧後對大部分人篡改了記憶,讓人忘記他的長相,讓自己獲得自由。他大部分時間裡都沒幹什麼壞事,就是在想著復活卡洛斯而已。
但他還是低頭:「是的。」
「您現在,是一個王國的國王。有無數的人需要您負責。如果您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墮落,為什麼要選擇這一切。」卡洛斯冷靜地說,「如果您控制地住,從未出過事,剛才又為什麼刻意放縱……」
「被人發現,整個王都、整個國家都會亂套的!」
蘭托發覺卡洛斯完全沒有介意他用自己的血肉來復活人,卡洛斯只是在意別的。
「我……能控制住自己的。」
在一地觸手的狼藉下,這句話顯得完全沒有說服力。卡洛斯往後站了站,神色冷清,只有熟悉的人能從這張臉上看見失望的情緒。
他其實並不介意蘭托,或者說雅辛,做了什麼,可那建立在不會影響別人的情況下。他喜歡和平,喜歡秩序和穩定,不喜歡因為自己的私情肆意妄為的人——其他人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