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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從被子裡探出來半個腦袋。他在裡面悶了太久,臉色都紅了:「是睡不著。好累啊……」
他側躺著,低下頭的時候便能很輕易地看見那片雪白細膩的後脖頸,細軟的髮絲被汗水站在肌膚上,平添了幾分可憐的感覺。蘭托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被封存在水晶球裡面的漂亮人偶,想要珍重地保存,又想要捏在手心,看著小人偶被自己弄上屬於他的痕跡。
「有一個辦法。」他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窗外的電光閃過,蘭托發覺自己的掌心也有了些汗水,他捉住卡洛斯的手指,將它們捏在掌心。好像是超出控制了,可蘭托不打算阻攔自己。
暴雨那麼大,會隔絕一切的。
「我來幫你吧。」
想明白了之後,蘭托忽然笑了,他低下頭,撩開卡洛斯額前的碎發,在這隻有些茫然的小魅魔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過一會兒就能睡著了。」
手伸進被子中,新換上的睡衣被撐起來。
卡洛斯仍然像是什麼都沒意識到那樣,茫然又信任地仰起頭,一點清澈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他抹了一下,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掉眼淚。
好奇怪。
腰不受控制地弓了起來,小腹上的紋路燙的可怕。他顫抖著,只記得自己咬住了什麼,然後就再沒了記憶。
饒是如此,卡洛斯睡得不算安穩,畢竟他從來都不習慣和另一個人待在一起睡覺。有很多次他感受到蘭托要離開這裡,又會猝然驚醒,抓住對方的手腕,硬生生把人按下來。
什麼時候徹底睡著的,卡洛斯已經沒記憶了。
醒過來的時候也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陽光正好,透過窗欞,幾乎能看見空氣里遊蕩著的小小微塵,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祥和。暴雨像一場洗不掉的舊夢,殘留了幾分水汽在彩繪的玻璃上。一支伸長過頭的玫瑰快要爬到窗戶上,正欲開放的花苞上懸著滴未蒸發的水。
卡洛斯久久凝視著那滴水。
身上沒衣服,昨天晚上都脫完了。
他沒什麼特別的羞恥感,就那樣站了起來,看見不遠處有面小巧的鏡子,反射出他如今的模樣。
不論多少次,這對小角和尾巴依然無法讓他接受。
蘭托不在這裡,但卡洛斯能聽見一點很輕微的聲音,能猜到他就在隔壁的房間。
他低頭看向被窩,慢慢坐了回去——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啊。他果然不是一個熟練的魅魔,什麼都做不到,就連最基礎的誘惑都做得那麼生疏。書上說要表演脆弱,要有依賴感,要不經意的身體接觸,他全都做了,可仍然什麼都沒發生。
難道是他猜測錯誤了?
卡洛斯有點微妙的挫敗,他確實不擅長這方面,也沒搞清楚到底該怎麼拜託神明的注視。想嘗試干點壞事把自己弄髒吧,結果對方卻好像完全不吃這一套,特別矜持。
他團在被窩裡。清醒過來後的第一感覺就是腰很酸,大腿也很累,就像是一大早起來繞著神殿跑了十來圈,然後再練習幾套劍術。卡洛斯忽然就覺得那些話本裡面賣鉤子的主角很可憐了,因為像這種體力活,做起來確實很辛苦。
真是太累了。
想著想著,卡洛斯腦袋裡倏然冒出來一點畫面和聲音,出了汗以後身上的觸感更加敏銳,幾乎讓他受不了任何布料的摩擦。他好像想起來了自己的聲音,溫度、氣味還有無法描述的感受都一一冒了出來。
呃……
卡洛斯感覺這已經是他做的最過分的事情了。
他陷入了遲來很久的事後空茫中,哪怕其實沒有發生多嚴重的事。
「醒了?」
「嗯。」
「桌上放了早餐,多少吃一點。」蘭托正在戴一雙黑色的後套,卡洛斯盯著他的手指看了一會兒,沒好意思想更多的東西,「我知道你不太需要吃東西,但這樣只消耗不進食,身體會更加虛弱的。」
「你要出門嗎?」
「我有工作。」
「王宮?」
「好的。」卡洛斯晃了晃尾巴,「祝你順利。」
蘭托定定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在把作業的綺夢給塞回去,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轉身去收拾別的。
「記得吃早餐。」
「嗯……」卡洛斯很遲鈍地回答,「是消耗了一點魔力,但是……你也沒有給我進食呀。」
蘭托猝然回頭,霧藍色的眸子裡面是相當明顯的震驚。他的下頜線忽然繃得很緊,領口的扣子也好似忽然收緊了,勒得他難受。金色繡線修飾的深藍色布料緊緊貼著喉部的肌膚,於是卡洛斯能清楚看見蘭托的喉結動了一下:「別亂說話。」
小魅魔一副什麼都不懂的表情。
……
蘭托離開了。
卡洛斯猜是雅辛找他。
他懶洋洋地穿了衣服,下樓。果然看見桌子上有保溫的早餐,牛奶麵包和果醬。女僕長溫順地站在一邊,替卡洛斯鋪好了餐巾。
卡洛斯拿起一片麵包,咬了一口。
神殿的教義裡面,有很重要的一條是保持潔淨。每日洗澡維持體表潔淨,定期禁食維持體內潔淨,清心寡欲維持心靈潔淨,最後克制一切欲望以求靈魂潔淨。卡洛斯不太喜歡這些,不過他已經做成習慣了。
他又忍耐著身體的抗拒,咬了一口寡淡的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