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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依然選擇每天早上都來練習劍術,哪怕她不是她必須做的早課。
有時候甚至能看見她拿著一些女工的物件練習,一邊麻木地繡手帕,一邊專注地盯著卡洛斯的動作。
在不動用聖光力量,僅靠少年少女的體力時,那幾個快成年的王子竟然打不過絲琪兒。
所有人都會發自真心地喊她一聲姐姐。
雅辛也不外如是。
不過他那時候更加在意卡洛斯,很想讓卡洛斯不要每天都敷衍著社交,至少能夠記得住他。所以有時候也會去請假絲琪兒——絲琪兒的眼神非常古怪,她理所應當地說:「卡洛斯記得我很正常啊,我是你們之間唯一的女生。」
雅辛:「……」是這樣的。
可他感覺還有別的原因。
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知道了。
——絲琪兒要嫁出去了。
要到一個很遠的國家去,聽說非常荒涼,到處都是山區,國土面積甚至沒有他們的三分之一大。而且這很沒有道理,他一直聽說國王很喜歡這位公主,把公主培養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女孩兒,這麼就忽然那麼無情地丟出去了?
他不曾得到過國王的愛,因此不知道,那些愛裡面,也不一定會夾雜真心。
只是權力的交換而已。
公主的母族勢力很大,是一個比王室歷史還要久遠的貴族,自從絲琪兒成為長公主之後,他們就愈發張揚起來,議員裡面四分之一的人都受到他們控制。老國王早就對此不滿很久了,正好可以借著遠嫁公主的理由敲打一番。
而卡洛斯,是被選中去護送公主的人。
年少的雅辛尚未理解全部,他問:「你都要遠嫁出去當王妃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學習劍術?」
絲琪兒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雅辛。她的外貌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的優點,有著白皙的臉龐,淺金色的髮絲和碧綠的眼睛,漂亮地像一隻高貴的貓:「為什麼不可以學?怎麼,你也覺得女性不可以碰這些?」
她忽然俯下身,湊過來,表情上是一種極致的嘲諷:「如果你的母親,我是說,如果,你那位柔弱的母親能更強大一點,不需要依附其他人而活著,當初是否就不會作為戰利品,被捋進來當僕從,最後只能永遠困在這裡呢?」
雅辛的表情變了。
從這一刻,他完全地理解了絲琪兒。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已然成年的女性比雅辛看得更遠、更多,她燦然一笑,讓風揚起她的髮絲,「也許我這一輩子都很難有機會反抗我們的父親,不過……殺死一個其他的國王,應該沒問題。」
雅辛皺眉:「你要殺死自己未來的愛人?」
「不。那只是一個丈夫。」絲琪兒吊著發圈重新紮頭髮,「算不上什麼愛人。」
她晃著馬尾辮走了。
……
因為那時候的事,雅辛現在仍舊對絲琪兒很有好感。
但又有一點奇妙的情緒。無數次他回想過去,把那些記憶撿出來反覆回味,都會想到卡洛斯陪著公主遠嫁的那一天。他在卡洛斯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久違的放鬆。
終於可以出門了。
卡洛斯應該是不想回來的。
我也想要離開這裡。雅辛想。
卡洛斯對這裡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留念嗎?雅辛又想。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期待卡洛斯會捨不得他嗎?
想著想著,雅辛沒發現小魅魔的尾巴又纏繞到他周邊來了。他的眼珠挪動了一下,看著那隻不太安分的尾巴,用手指比了一個安靜的動作。
「卡洛斯。」拋開那層溫潤的偽裝,他看東西的時候總是會微微下撇,眼底晦暗,陰鬱而危險,「我有個秘密還沒告訴你呢。」
「我的頭髮顏色當然不是染的,」雅辛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微笑,也像是嘲諷,「畢竟被選中當光明之子了,肯定要處處完美,只是我身上天生帶著的妖精血脈,怎麼可能做到他們要求的那些呢……於是神殿的人給我做了一個血脈淨化的儀式。」
「我一直表現得很想要那個,表演了無數年,向所有人展示我對純種人類血脈的渴求。」
「可我只是想要借一下他們的淨化儀式而已。」
「畢竟,在你死的那一年,我就已經入……」
門忽然被敲響了。
「我聽僕從說,你在這裡。」一道熟悉的女聲,「怎麼,是不想見我嗎?」
雅辛:「……」
他慢吞吞地站起來,又重新擺出那副完美的樣子,給床上的卡洛斯蓋了一層被子,遮好頭上的角和尾巴。
好麻煩啊。
如果說他還會覺得什麼事情麻煩,那麼這位肯定就是其中之一了。
「絲琪兒。」他推開門,看著如今已經是女王的絲琪兒,他的姐姐終於是喪了偶,幸福地在遙遠的國度里生活下去了,「我都說了,那不可能。」
絲琪兒如今已經三十多歲,卻還是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女一樣,年輕美麗。甚至這份美麗經歷了時間,變得愈發動人起來。只是,不知為何,此刻那雙碧綠色貓眼裡面,是難言的憤怒:「你都拖了我多少年了?」
女王大人非常生氣,她狠狠拍了一把門框,直接把雅辛扯回了房間:「是不是我不從北方回來,你就打算永遠不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