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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好意思講宋亓良是芽籠常客,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她鄙夷地想。
科林頓大道為政府要員和外國客商宅邸之所在,遠離商業區,很是僻靜,梁稚難得一夜安眠。
拉開紗簾,望見外面日頭湛明,一排高大的棕櫚樹,闊大葉片反射陽光,綠得發亮,顯然天時不早了。
房間裡沒有鐘錶,不知道幾點鐘。
梁稚打開門,腳步稍滯,看見門口立著一口皮箱,正是她的。
去隔壁浴室洗漱過後,將箱子拿進屋,打開一看,落在酒店的東西都收撿過來了,一樣沒少,疊碼得整整齊齊。難為寶星那樣看似不著四六的人,能有這樣的細心。
換了衣服下樓,卻見樓下客廳里坐著寶星,人靠在沙發上,翻著一份雜誌,封面女郎依稀是鄧麗君。
寶星聽見腳步聲,立即起身。
梁稚見他有點惻然的模樣,走近往雜誌封面上看了看,碩大的新聞標題,寫著鄧麗君小姐昨日於泰國清邁遽然離世。
梁稚也愣了一下。
寶星說:「梁小姐,你醒了。」
不知要做什麼,寶星今天穿了一身正裝,卻也不似精英,倒像酒店門童。
梁稚看他,意思是問他有什麼事。
「樓總叫我接你回梁宅。」
「那些債主……」
「樓總墊付了欠款,他們走得乾乾淨淨,宅子也連夜打掃出來了。」
「墊付?」梁稚挑眉,「錢原本就是梁家的。」
寶星尷尬地笑一笑,仍舊變著法子替樓問津邀功:「昨晚樓總把債主都叫到公司,留了兩個會計,親自審批放款,忙了大半宿,都沒空回家,直接睡在了辦公室呢。樓總說,梁小姐總不能在酒店籌備婚禮,叫人知道了要看笑話。」
「他既然全盤接手了梁家的產業,梁家的債務自然也是他分內之事。他若覺得辛苦,大可以把位子還給我爸。」
寶星被說得有些訕訕。
梁稚並不是個刻薄人,聽聞能回家了,心情到底明朗幾分,對寶星也就和氣些:「謝謝你幫我把行李從酒店拿了過來。」
寶星卻一臉疑惑,「……什麼行李?樓總沒吩咐我啊。」
梁稚微怔。
不是寶星,難道還能是樓問津親自去的?
梁宅坐落於紅毛路上,一棟愛德華時期的紅磚建築,外頭瞧去很是氣派而漂亮。
屋內大體還是原樣。
事情發生之初,家裡大半傭工都跑了,沒跑的梁稚也支付了遣散費,最後剩下蘭姨。
蘭姨是在梁家待得最久的一個傭工,人勤快,幹活也利索,家裡上下能夠打點得井然有序,她和古叔各占了一半的功勞。
蘭姨兒子三歲的時候便得病死了,丈夫又跟別的女人跑了,她離了梁家也沒有更好去處,始終不肯走。梁稚給了她一大筆錢,說會親自替她找個好下家,這才勉強將她說動。
沒想到,蘭姨竟也回來了,見到梁稚一徑抹淚,哽咽著叫「阿九小姐」。
寶星邀功,說樓總請回來的,怕梁小姐用不慣新人。
梁稚睨他一眼。
寶星以為她有什麼吩咐,趨身聽侯。
「樓問津給你多少薪水,讓你這麼鞍前馬後。」
寶星笑嘻嘻,也不惱,「樓總還說了,梁小姐最近一定心情不好,我們辦事的稍忍忍,梁小姐罵一句呢,我們就得五美金補貼,都找樓總報銷。」
「那我再讓你賺五美金好不好?」
寶星做個洗耳恭聽狀,梁稚倒被逗笑了,指向大門口,「你話太多,吵死了,現在立馬從我家裡滾出去。」
將人打發走,梁稚總算稍得清淨。
也是寶星通知的,古叔也回來了,正在指揮幾個傭工檢查家裡損毀的家私。
古叔走上前來,說道:「九小姐,我聽寶星說,你是拿跟樓問津結婚當條件,換他答應放頭家出來?」
「嗯。」
古叔登時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頭家要是知道……」
「古叔,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爸前幾年骨折以後,一直沒好得徹底,變天就疼。他如果真要去蹲牢房,那種條件怎麼熬得住。」
「頭家並沒有行賄,我相信他們一定能查清楚……」
「究竟有沒有行賄,已經不重要了,有人說他行賄,他就是行賄。古叔,你長我這麼多歲,難道不比我看得更透徹?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宋亓良是一個辦法。」
古叔張張口,不說話了。他大抵覺得,有宋亓良做比,樓問津竟也算不得是一個多差的選擇。
「古叔,你忙去吧,以後梁家還要仰仗你多多操持。」梁稚實在不願跟人繼續詳談此事,人面對創傷,本能反應總是能避則避。
梁稚打發蘭姨去幫忙買份報紙,自己在屋裡逡巡一圈,粗略數點,發現稍微值錢些的裝飾品都已被洗劫一空,地下室酒窖里裝滿了梁廷昭最為得意的珍藏,她一時懶得去看,估計也不容樂觀。
書房同樣堪比案發現場,抽屜里亂七八糟,被翻得不成樣子,連一把鑲了一粒假紅寶石的拆信刀都消失無蹤。
她立馬拉開另一邊抽屜,裡頭一柄黑檀木的巴朗刀,倒還安然無恙,大抵這一類刀具隨處可見,確實值不了幾個錢,所以才逃過一劫。她不由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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