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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看見我才喝過嗎?」
樓問津神情毫無變化,像是不管她今天有多大的怒氣,他一概承擔下來。
梁稚看著他:「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我要睡覺了,你出去。」
樓問津也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窗簾幫我拉開,我不喜歡白天睡覺這麼黑。」
樓問津腳下拐個方向,走到窗邊去,拉開了窗簾。
「……還在下雨嗎?」
「嗯。」
梁稚稍偏腦袋,往窗邊看去,樓問津穿白襯衫,站在黯淡的天光里,像是古詩「山抹微雲」的寫照。
樓問津望過來,那神情仿佛在問:還有什麼吩咐?
梁稚翻個身,薄被擋住了臉,聲音悶悶地發出:「你出去。」
她聽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向著門口去了,鎖舌扣上,「噠」的一響,而後一切聲音盡皆消失。
樓問津在浴室洗了一把臉,走往客廳。
蘭姨從廚房裡走出來,問道:「阿九睡了?」
樓問津點點頭。
這時,忽然響起電鈴聲,蘭姨急忙打開大門。
沒一會兒,門外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蘭姨將門打開,卻是寶星回來了。
蘭姨還沒張口,寶星手往外套口袋裡一掏,掏出個塑膠袋遞給她。
蘭姨瞧見塑膠袋裡裝的是她的離婚協議書,急忙去解那袋子,大約是為了防水,寶星系了個死結,她手忙腳亂的,幾下都沒解開。
寶星看得著急,奪過來將那袋子兩下扯開,拿出協議書,往她手裡一拍,揚起下巴道:「喏!」
蘭姨識字不多,但她男人的名字她是識得的,最下一行空白處,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正是那人的名字。
她張口想要說話,卻忍不住掩面而泣,又覺得當著外人的面,這樣太難堪,便把身體轉過去,手裡攥緊了這簽字的協議書。
寶星原本也不怎麼喜歡蘭姨,覺得她嘮嘮叨叨的,心慈卻軟弱,一遇到大事就毫無主心骨,只曉得哭哭啼啼。
但此刻見她這樣,他倒有些惻然,因為突然叫他想到他那拋下子女,和姐妹結伴跑往菲律賓,自此再無音訊的母親——那時她總挨他爸的打,現在應當過上好日子了吧。
寶星清清嗓:「那個香港女人,我替你看過了,長得老長的一張臉,眼睛是這麼吊起來的,刻薄得很,也不好看,比你差得遠了。你男人沒眼光,也沒福氣。」
蘭姨破涕而笑。
一會兒,她收拾好心情,像是連年的陰霾一掃而空,顯出一種格外昂揚的喜色,「也要到飯點了,我去做飯。姑爺,你想吃點什麼?」
樓問津說:「隨意。」
蘭姨又看向寶星:「你呢?」
寶星故作受寵若驚狀:「還有我的份兒?」
蘭姨笑了,「你隨便點!」
客廳里電話忽然鈴鈴地響了起來。
寶星走過去接起來,聽了一句,忙說:「我馬上叫蘭姨來接。」
樓問津:「誰打來的?」
寶星捂住聽筒,低聲說:「梁小姐,要找蘭姨。」
樓問津伸出手。
寶星看了蘭姨一眼,還是將聽筒遞給他。
樓問津提起,湊到耳旁,便聽裡頭傳來:「蘭姨你過來扶我一下,我想上廁所。」
「……」
「蘭姨?」
樓問津:「就來。」
電話立即撂斷了。
樓問津聽著那「嘟嘟」的忙音,把聽筒遞給寶星,自己朝臥室走去。
蘭姨:「姑爺,阿九找我什麼事?」
「沒事。你做飯去吧。」
樓問津推開門時,卻見電話機歪歪倒倒地放在了枕邊,梁稚正在氣喘吁吁地下床,手臂撐著床沿,腳往地上去找拖鞋。
她見他進來,頓時就有點慌了神,腳尖原本已經勾到了拖鞋,腿一動,又給它踢到了床底下。
樓問津走過去,單腿往地上一蹲,把拖鞋拎了出來。
奇怪梁稚的印象里,樓問津做這些服侍人的事,從來毫無卑微感,大抵因為他生得龍章鳳姿,以至於顯得紆尊降貴,反而讓被服侍的人難安——當然,她除外,她享受得心安理得,樓問津將她害成這樣,讓他做低伏小都是輕的。
樓問津要給她穿鞋,她腳忽地往旁邊一拐,沒讓他夠上。他冒聽了電話,叫她難堪,她也有意想讓他難堪。
這些小把戲,在樓問津這兒鮮有起作用的時候。
樓問津徑直伸手,一把將她腳踝扣住。
梁稚下意識掙扎,卻未防樓問津忽然抬頭,直接截住了她的視線。他目光里說不上有什麼情緒,她卻一下窘得滿臉通紅,立即別過目光,腳掌徒然地扭了一下,任憑樓問津將拖鞋套上了。
樓問津站起身,伸出手。
梁稚卻不伸手。
樓問津直接握住她手臂,把她從床邊攙了起來。
高熱稍退,又長時間滴米未進,起身時,梁稚一陣天旋地轉,樓問津適時將她後腰一摟,她身體前傾,額頭抵在了他胸口處,闔著眼,微微喘氣。
他白色襯衫的布料有些涼,帶著一股清冷泉水般的香氣,這對她這在高熱里煎熬許久的人,似乎有種致命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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