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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稚手臂撐著不過一會兒就被曬得發燙的車窗,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熾烈天光刺著得她把眼睛眯了起來,「去……」
司機沒聽清,轉過頭來又問了一遍。
「去公司。」
梁稚讀書念的是英文學校,但家裡一直延請了華文的家庭教師。
她讀課文,喜歡寒來暑往這個詞,可庇城只有暑往,沒有寒來。
終年炎熱,今天和昨天沒有分別,明天和今天也沒有分別。
以為時間不曾流逝,可一看日曆,竟已過去了大半年。
沈康介謀殺戚平海和羅沅君一案,在庇城高等法院開庭,經過數周審理,法院依照《刑事法典》第302條,判處沈康介死刑,其辯護律師對其因健康因素要求輕判的訴求,並未被當庭採納。
同時,依照《刑事法典》第212條、397條和394條的內容,以包庇罪和搶劫罪,判處梁廷昭統共17年監禁,並伴隨罰款和20次鞭刑。
這一樁「結義兄弟謀殺案」,幾經渲染,早已成了媒體和社會的熱點話題,諸多新聞記者蹲在法院門口,等待第一手的宣判結果。
每一場審理,梁稚都出席旁聽。寶星怕她被人騷擾,一再注意讓她戴好口罩,可今日一走出法庭大門,還是被人認了出來,一時間無數話筒對了過來,要她這個兇手之一的家屬,對庭審結果發表意見。
寶星走在前替她開路,奈何今日媒體陣仗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
「寶星!」
寶星抬頭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瞧去,卻見路邊停了一部黑色賓士車,那后座戴著墨鏡和黑色口罩的人,除了樓問津還能是誰——樓問津作為證人出席過兩場庭審,但私底下,寶星還未能與他說得上話。
寶星趕緊側身擋在梁稚前方,一把揮開了面前的長槍短炮,護著梁稚,奮力突出重圍。
那車的后座已經打開了,寶星一把拉開,推著梁稚上了車,自己趕緊擠上副駕。
車緩慢離開了法庭區域,在前方拐了一道彎,飛快駛離。
梁稚上車極為倉促,車啟動的時候,她還未徹底坐穩,本能伸臂往前方座椅靠背撐了一把。
一旁樓問津下意識伸手,將要攬住她時,又急忙停住,而後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梁稚望著車窗外,待看不見那些記者的身影了,方才放心地把身體往後靠坐。
她手掌搭在膝蓋上,刻意不叫自己去在意,可身旁的人,存在感強烈得根本難以忽視。
她餘光里瞧見他把墨鏡和口罩都摘了下來,露出仍顯蒼白的臉和幽深的眼睛。
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兩人分別的時間,分明已覺得過去了很久,久得理應再見之時,不該有如此大的波瀾。
兩人並排而坐,誰都沒有作聲,直到司機問了一句,去哪裡。
寶星說:「去科林頓道。」
他回頭看一眼,主動解釋原因:「梁宅三個月前開始翻修,梁總就先搬過去借住一段時間。」
「梁總。」樓問津重復了一遍這個稱呼。
實則那語氣並無太大的意味,似是只覺得有些新奇罷了,可這兩個字叫他一說出來,梁稚整個人都開始變得不自在。
「樓總你最近在哪兒?在做什麼?」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闆了。」樓問津糾正。
「叫習慣了。」寶星笑說。
「沒做什麼大事,只在準備考試。」
「什麼考試?」
「考完再說吧。」樓問津似乎沒興趣聊自己的事,「寶菱拿了哪所學校的offer?」
「南洋理工。」
「真是不錯。」
「樓總你現在還住在獅城嗎?」
「怎麼?」
「我下回放假去探望小妹,請你吃飯。」
「可別最後掏錢的人是我。」
寶星嘿嘿一笑。
梁稚從未覺得這些不著邊際的閒談如此叫她煩躁。
不多久,車便開到科林頓道的宅邸。
「多謝。」梁稚手指扣上車門的拉手。
「不客氣。」
梁稚見過樓問津冷淡、瘋狂、熱情、傲慢的許多面,可這般疏離客氣,卻還是第一次見。
她拉開車門下了車,將要關上時,頓了一頓,很是平靜地說:「請進來喝杯茶。」
樓問津看了她一眼,難掩兩分意外。
宅子裡的陳設,一應還是樓問津走時的那樣,連人都沒有換,只不過古叔和蘭姨也都搬了過來。
樓問津踏進門,第一眼卻是看見了茶几上黑色陶瓶里插著的黃蟬花,新鮮飽滿,似是剛剛換上不久。
梁稚請樓問津入座,叫來蘭姨倒茶。
蘭姨很是意外,可礙於梁稚如今和他的關係,並沒有主動多做寒暄。
所有人仿佛自發達成了一致,在應盡的招待完成之後,便從客廳里撤離得乾乾淨淨,獨獨留下樑稚與樓問津。
梁稚端上茶几上的水杯,垂眸喝了一口。
「最近在忙什麼?」樓問津出聲。
語氣疏淡,只有客氣。
梁稚動作頓了頓,「沒忙什麼,儘量保證公司不要倒閉。」
七月,泰國宣布放棄固定匯率制度,一時外資大量撤離,金融市場震盪,股市暴跌,大量公司倒閉,工人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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