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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
這樣輕薄、透亮的片狀工藝,對一位帝王來說並不罕見,也不能讓他吃驚。偶爾想吃,即使是豬肉鋪,御廚也都能捶打成這樣的薄片。有時需要用,總有技藝精湛的工匠能做出來。
但為何指印不蓋在紙上,要蓋在這種看著似乎一吹就碎的輕薄紙片上?
卻在定眼一看後,發現這些指印並非人蓋的。
只見薄透的紙片角落,貼著方正小紙條,上書——酉時三刻,取自賭坊破損存銀封門,指印人:___
那下劃線上,明顯是後填上去的,是另一人的字跡。一旁還有取指印差役的簽名,每個環節都有時間和留證,顯然已經有了一套制度。
也有的薄透紙片上的指印,沒填寫對應的人名,不過取的地點,都是不宜搬動的牆壁、窗、木桌等。
景泰帝仔細看了一會兒:「這些都是從各個現場取回來的指印?」
他記得從前,大理寺送上來的案子,若是有留存的現場指印,必定模糊。
據他所知,那是通過煙墨法留下的指印。具體細微操作他未曾去細究過,只知大體上可以理解為用墨一塗,再印到紙上。
自然模糊。
「這也是大理寺更新的取證法子?為何不曾上報?」景泰帝又問,目光探究。
狄寺丞道:「新得的法子,還未來得及上報朝廷,便遇上了私鑄銅錢一事,忙中擱置了。」
「此為炮製後拉長拉薄的魚皮,薄塗上生膠,便可從各處粘粘指印,名為透明膠皮。」狄寺丞知道在重案用新法讓人生疑,簡單解釋了兩句。畢竟越是重要、大多數人越是謹慎,越容易依循舊例,而不是冒險用新東西,這是人性。
但無奈狄先裕提出的辦法,太過好用,嘗試過後,就再也無法忍耐原來煙墨法留存的指印了。
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耗時耗力且難得。想要薄如蟬翼的通透效果、且有韌勁兒,炮製魚皮的過程比硝制獸皮都更複雜。反倒是膠好解決,許多偏清的鰾膠,只要塗得足夠薄,便如透明,無礙視線。
景泰帝不需細想,都覺得這兩種新法極具巧思,技法上不難實現,但能提出此法的人,思維當真奇巧靈動。
一如新政法的提出,或如活字印刷此等妙想。事後看似簡單,甚至人人都能挑揀毛病,但事前,百年甚至千年,就是無一人有此巧思。
實乃大才!
出了名的重實幹,愛能才的景泰帝,直接被撩起了好奇心,骨子裡都隱隱叫囂起來。
若非今日事重,他定要拍案叫好,當場尋來人看看到底是哪名官吏?
難怪大理寺這一年捷報連連,破獲案件數遠勝往年。
景泰帝頗有種「天下英才盡入囊中」的豪情,再去看私鑄銅錢案證據的時候,眉宇凝鋒都消散了些。
……
朝廷百官都知道皇上在看證據,看能送不知多少人上黃泉路的證據,看狄寺丞狀告私鑄銅錢案的證據。
但聽到君臣倆人這些夾雜在詢問證據中的對話,疑惑不已。
更是想不通,這些證據難道不該讓人震怒嗎?為什麼他們感覺景泰帝沉怒稍退?
「磁粉法」和「透明膠皮」又是什麼?
正當眾人心生疑惑時,一本摺子忽然被重重地砸了下來,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又悶又重,直直落在兵馬司指揮使面前。
景泰帝眉峰凝肅,盯著他:「暴指揮使,你不解釋解釋?」
本朝兵馬司獨立於兵部,負責京城治安,統領京城駐兵,實打實的天子近衛。
兵馬司中有淮南王的人,猶如鐮刀藏於床側,怎能讓景泰帝不怒?
兵馬司指揮使暴憑江本就沉著臉,昨日那場死傷數人的血戰,發生的那一刻,就是在狠狠打他們兵馬司的臉。
他黑沉著臉,拾起一看,上面有大理寺查到兵馬司巡尉編造謊言、庇護匪徒的證據,條條帶著血字的描述觸目驚心。
不料暴憑江看完,直接轉頭過來,看狄寺丞道:「一無口供,二無人證,狄寺丞為何斷定我兵馬司巡尉是編造謊言?他難道不能恰好巡街至此?」
狄寺丞看著暴憑江,目光銳利明亮,直逼道:「大理寺差役尋遍京城,始終未見賭坊打手被砍殺的屍身。昨日那場血戰後,一方人馬也迅速消失無蹤,暴指揮難道沒考慮過城門處也出現了問題?」
朝堂瞬間一靜。
再看暴憑江的表情……連京城城門這般重要的關卡,都被人滲入,兵馬司若真到此地步,怕是危矣,皇上得知這種事,如何能不震怒?
「空口無憑。」暴憑江不管心裡如何下狠心要整頓兵馬司,但面上、氣勢上絕不輸一步,「你們大理寺查案,難道都是這樣無憑無據胡說的嗎?」
狄寺丞不理會他,畢竟誰也不會當眾承認自己管轄之內,出了如此隱患。
他看向景泰帝:「皇上明鑑,臣所言絕非空口無憑,賭坊內留有的血跡,與那名巡尉口供完全對不上。」他頓了頓,「其中依據,皇上可查看那本藍封小冊。」
藍封小冊,就是被狄寺丞謄寫過一遍,並將封皮《砍人分析》改寫為正經《血跡受力分析》的小冊子。
狄寺丞補充:「若皇上覺得有疑,可分與工部、兵部諸位大人,以及朝中武將一觀,便可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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