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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冬日撕扯臉頰的勁風,還是擾人濕煩的泥濘落雨,在他筆下全都變成世間難得的美好,變成獨一無二的快樂,變成噴薄而出的燦爛陽光。
傅老夫子細細品咂完,眼中浮現詫異之色,點評道:「字裡行間躍動著生機,活潑俏皮,確實難得。」
「看完真是渾身舒坦。」
「我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無意中看了那本收繳上來的《家有小豆丁》,現在的幼童,可當真不得了。」
看完詩詞。
意猶未盡的夫子們又忍不住去看經義,策論。
這一看,不僅破題極為敏銳犀利,行文更是旁徵博引,談古論今,洋洋灑灑一氣呵成。
即使想法還有些青澀稚嫩,但角度之新奇,行文之磅礴大氣,再嚴苛的夫子都說不出半句批評的話來。
一眾夫子都覺得震撼,甚至把文章拿到手上,仔細讀了兩遍。
「幼童而已,為何能寫出這般海立雲垂之感的文章?」
「你看這些用典和論證,從戰將白起的布陣細節、到前朝聯攻野圍商的典故……用典又精又巧,絕不是強說硬賦,許多貧寒書生,家中書少的,考中了舉子,都不一定有這般廣袤學識。」
……
外頭寒風呼嘯,屋內燃燒著炭火。
夫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忍不住為手中考卷咋舌。
聊著聊著,一干夫子都忍不住生起了濃郁的好奇心——這到底是哪位學生答的考卷?
若不是言語和筆觸都尚且稚嫩,詩詞更滿盪童趣,他們都要懷疑,這根本不是孩童所寫。
已經有夫子提議,要不他們偷偷把糊名除去看看?
「這是不是不合規矩?」有性子謹慎的夫子言。
眼看一眾夫子真要先拆去糊名看看。
傅夫子輕咳兩聲:「莫要拆了,此子並非我學堂的學子。」
夫子們齊刷刷地扭頭看向傅老夫子,連聲問:「不是我們學堂的學子,怎會參加畢堂考?」「傅老,你知道這學子是何人?」「我就說此前從未見過這般靈氣四溢的詩詞,傅老可為我等解惑?」
傅老夫子被盯著,苦笑:「諸位可知這兩年聲名鵲起的穎悟伯?這便是他的嫡長子狄昭,亦是蕭放之蕭大人之愛徒。」
說起穎悟伯,學堂中幾位年歲稍長一些的夫子,表情尤為複雜。
要問這兩年狄先裕名揚京城,被人人稱讚聰慧奇巧,誰心情最複雜?當屬曾經教過他的夫子。
而年紀沒那麼大的夫子,則捋著鬍鬚感慨:「原來是穎悟伯之子,此子不凡。」
「我還記得一件事,當年狄家這位小郎君開蒙,狄大人萬般挑剔,挑揀了好些夫子,當年這事還在咱們夫子中流傳了好幾日。」
曾經被打聽過,心中曾有點不舒服的李夫子點點頭,顯然也有印象,釋懷道:「若是此般天賦,挑揀些也是應當的。我自認教不出這般學生來。」
傅夫子回憶起那日通身歡喜雀躍的孩童,尤其是那雙烏黑晶亮的雙眼,心中默道,他們學堂的夫子,怕是沒有誰能教導出那般孩童。
夫子們驚嘆一番,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批改答卷,倒是不心煩了,也不悶燥了。
帶著點心底沾染上的輕快與歡喜,一批一個乙等,一批一個丙等,一批一個末等。
有了對比,給甲等都不知不覺吝嗇了不少。
連傅老夫子這種有經驗的夫子,都難以免俗。
畢竟珠玉在前,再看其他,實在品咂不出多少滋味。
意識到自己這點變化,傅老夫子微微皺眉,他雖冷麵嚇人,但年紀大了,終究對小孩有些慈愛之心,把前面批過的拿出來翻了翻,補了幾個甲等。
他環視周圍的夫子一圈。
心中嘆了口氣,這個年,有些學子怕是要被那看著可愛無害的小傢伙坑慘了。
他回憶起那日考舍中孩子們的對話。
不由失笑,搖搖頭,又繼續批改起來。
***
狄松實見身側孫兒模樣,摸摸他的頭,問道:「昭哥兒真的要去看嗎?」
親赴多個現場,甚至還自學了許多仵作驗屍技巧的狄松實,自己不懼屍體,但此刻仍然有些憐惜幼子。
「你畢竟還小。」
狄昭昭本來還有點緊張兮兮的,被祖父寬厚的手掌撫了撫頭頂,心忽然安定下來。
他昂著頭看狄松實,烏亮的眼眸里都是信任:「有祖父在啊。」
小孩挺起胸膛:「我才不怕呢!」又美滋滋地說,「我可是最勇敢的小孩,該是壞人怕我才對。」
狄松實低頭,看緊緊攥住他衣擺的小手,眸光含笑。
做好了所有準備流程後。
狄昭昭走進了這間停屍房。
不大不小的一間屋子,地處偏僻,屋內擺著幾張窄小的單人木床。
沒有燒炭的屋內很涼,偶爾有一縷風從窗戶縫鑽進來,呼呼地吹。
乍一看,陰森森的。
狄昭昭咽了咽口水:「祖父。」
狄松實彎腰把小孩抱起來:「就是一間普通的冬日屋子而已。」又捏捏小孩被吹紅的臉頰,「是不是聽你爹給你講鬼故事了?」
他語氣輕鬆自若,好似根本不把這屋子放在眼裡。
情緒是會感染的。
狄昭昭抱住祖父,又抬起眼眸再看屋子裡,好像真的就是一間平平無奇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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