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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昭昭驚喜的小眉毛飛揚。
狄先青伸手從中取出一枚圓潤可愛的凍柿,紅里泛著橙黃,帶著一層薄霜,聞著就有一股柿子獨有的清香甜美。
狄昭昭用小手捧著,高興得眼睛笑彎成月牙:「看起來就好甜好好吃呀。」
「謝謝大伯!」
狄先青把熱情衝過來的小孩放下:「你明哥哥也很想你,路上跟大伯念叨了你一路。」
狄昭昭眼睛一亮。
歡歡喜喜的抱著香甜甜的凍柿,小跑到一個穿著灰毛大氅的俊朗少年面前,興奮地喊:「明哥哥!」
少年沉穩持重,眉眼青澀,此時也不禁露出點笑意。
「昭哥兒。」
狄先青放下了小孩,緩步上前,兩袖交疊,一絲不苟的向長輩行禮:「孩兒離家三載,未能常伴雙親膝下,今日得歸,深感愧疚。」
狄松實將他托起。
徐氏也雙眸含淚,甚為思念。
顧筠也笑著迎向妯娌。
寒暄兩句,一家人便朝著府內走去。
狄先青緩步走在狄府,只覺得三年過去,變化不小。
但變化最大的……
清潤的眸子落在胞弟身上,眸光含笑。
儘管從這幾年來信看,他就隱隱察覺,但如今親眼所見,才發現真的不一樣。
通體敞亮,猶如竹節般昂揚向上。
猶如蒙塵的玉石,被細細地打磨、拋光,瑩潤晶亮。
心中的那塊鬱結,似乎被打開了。
他眼角帶笑,看向狄松實。
父子倆對視一眼,都不由憶起狄先青離家前的一幕。
那時,是在書房。
狄先青特地去找狄松實,請求道:「爹,二郎既沒有讀書的天賦,不如放了他去,學堂已於他無益,反而讓他不快活。」
狄松實眉頭一擰,很不贊同。
狄先青解釋:「爹難道沒發現,二郎逐漸連玩樂,都有些倦怠,沒什麼興趣了?」
做哥哥的,是第一個發現弟弟不對的。
弟弟自幼愛玩愛笑,可當逐漸大了,卻連玩鬧都慢慢提不起興致。
其實狄先裕是玩厭倦了。
京城就這麼大,好吃的好玩的就那麼多,玩了這麼多年,也就慢慢平淡了。
當最初的新鮮勁兒褪去,便覺得無趣起來。
他的靈魂,早就被磨去了稜角,在所有的奮鬥和努力只換回死亡的那一刻,徹底失去了探索世界的幹勁和勇氣。
像是被徹底榨乾後空空如也的乾癟橘皮。
他沒法像小昭昭一樣,憧憬著「我要成為厲害的大人,抓光所有壞人。」
也沒法像是大哥一樣,滿腔壯志與豪情要「為社稷、為黎民」,即使三更燈火五更雞,也樂此不疲。
他太平凡了。
平凡到好像怎麼努力,也只如風中塵埃般微渺,不染光和熱。
嘗試讀書、繪畫、彈琴、騎馬……好像樣樣都不成,也樣樣都不能讓他有那種「就是你了」的靈魂般顫抖的熱愛與宿命感。
全家好似最快樂的人,甚至能帶給周圍所有人快樂的狄先裕,其實內心是最貧瘠的。
好像做什麼都行,又好像不做什麼都行。
玩什麼都可以很開心,但不玩了也不會想念。
甚至無聊到把小兒子接手過來教養,讓顧筠放開手去追逐她的事業和夢想。
直到看到小孩連抓著他的手指頭,都能高興得直樂呵,玩樹葉都能快樂一下午。
聽到小孩對他變的拙劣法術,興奮地「哇哇」直叫,眼眸亮晶晶地朝他喊:「爹爹、爹爹~」
被孩童無憂無慮的快樂感染,狄先裕心底的平湖靜潭中,好像長出一朵生機勃勃的荷花。
每日都有快樂的露水凝聚,露水壓在花葉上,再「噗」地一聲滑落,砸在水面上,綻開圈圈歡快的漣漪。
連那朵荷花,也都晃了晃腦袋,得意洋洋的挺直了腰肢。
狄先裕偽裝得太好了。
或許他也打心眼裡覺得,都有錢了,還有什麼值得矯情的?笨笨的連腦袋騙了自己都不知道。
可錢不是萬能的。
除了孩童,哪裡會有真正開心、享受生活的大人,會把「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掛在嘴邊?
這話,只有努力想讓自己開心的人,才會常說。
鹹魚從來都是這樣笨笨的,笨笨的努力生活,努力照顧好自己,努力讓自己開心,讓對他好的家人朋友都開心。
唯有與弟弟自幼一同長大的狄先青發現了一絲端倪。
可他不明白,從小傻樂的弟弟為什麼會這樣。
聽著當時外界對他鋪天蓋地的讚譽。
發現所有人都拿他來跟弟弟比較,一邊褒獎他,一邊順便嘆息一聲弟弟。
狄先青心情很複雜,生不起一絲被褒揚的喜悅。
若沒有一個驚才絕艷的兄長,又有誰會去關注一個普通五品京官家的嫡次子?還遍京傳出「平庸愚笨,性子懶散」的流言。
狄先青思索再三,找到了狄松實。
祖父眸光銳利,洞悉道:「你寧願遠赴冰竹書院求學,也不就近在京城念書,就是為此?」
京城坐鎮國子監的大儒與師長,難道比冰竹學院差?笑話,這可是京城。
狄先青躬身請託:「還望父親憐愛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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