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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目光在賀蘭葉的臉頰,脖頸,以及胸前四處掃了掃,而後口吻極其不屑:“偽裝女子之前,賀蘭局主應該先看看自己與真正的女子之間的天塹差距。”
一聽這話,賀蘭葉傻眼了。
她忍不住低下頭看看自己,想知道自己這個真女子,還與女子有何等的差距,讓柳五說出這種話來。
一低頭,賀蘭葉猛地想起什麼似的,她的手在脖子上扣了扣,摸索到了一直以來偽裝用的膠皮喉結的銜接邊沿,恍然大悟。
大概是她多年偽裝,身體的一些容易暴露的地方都全部妥善處理,沒有露餡的地方。
她聲音本就低啞,貼了膠皮偽裝的喉結,還有一直用緊束的軟甲裹起來的胸,再加上她多年一直以男子的身份活動,行為舉止之間不沾女氣,難怪柳五不相信她是女子。
賀蘭葉在不知道柳五的真實性別之前,還考慮過在新婚之夜的時候怎麼給她坦白,最簡單明了的方式,是兩人脫了衣服坦誠相待。
但是柳五她……他是男子,這種法子自然行不通,必須要換一個更簡單的方式。
賀蘭葉脖子上貼著的膠皮是用調製的膠粘的,需要調製的藥水才能撕的開,而且還比較疼,平日如非必要,她都是三五天才取下來清洗透氣。
她摸了摸脖子,對柳五撂下一句稍等,起身去立櫃前翻她的藥水。
賀蘭葉把藥水揉在脖子上搓了搓,沒一會兒,膠皮的邊緣翻起,與緊密貼著的肌膚分離。
她立即走向柳五,在他身前站定,伸手捏著那膠皮的邊緣對柳五說道:“你看,我的喉結是假的。”
說著,她的手一點點掀起膠皮,本沒有任何縫隙的喉嚨上出現了一大塊修整整齊的膠皮,下一刻,微微凸起的喉結消失,她的脖頸徹底暴露了出來。
端著茶杯的柳五側身看著賀蘭葉的動作,他隨著賀蘭葉手中的動作而漸漸凝固,等賀蘭葉捏著手中膠皮重新坐過來,語重心長對他說:“跑江湖的,總要對自己付些責任。柳姑……柳公子,在下當真……與你並非同一性別。”
“……你真是女子?”柳五的聲音明顯增添了不少震驚,他一臉凝滯,“當真不是因為我欺騙了你,你故意逗我玩的?”
賀蘭葉明白了柳五的糾結所在,她揉著手中膠皮嘆了口氣:“很遺憾,在下沒有逗你玩,在下當真是女子。”
“你……”柳五仿佛要說什麼,死死盯著賀蘭葉片刻後卻失了聲般什麼也說不出。他緊緊皺起了眉,滿臉糅雜著震驚與不可置信的複雜緩緩移開了視線。
賀蘭葉想了想,對柳五說道:“柳公子,你我合作關係,本不該有所欺瞞,我本就打算在今夜坦白,只是沒料到……”
柳五比她先被迫‘坦白’了。
眼下的局面,當真不好收拾。
柳五抿著唇,落在桌子上的眼神糾結,他攥緊了茶杯,遲疑片刻後,生澀的說道:“我……我會提出假成婚,是因為我以為你我同是男人,沒有太過顧忌。”
只是沒有想到賀蘭葉是如假包換的女子。
賀蘭葉也木著臉:“我會答應假成婚,是因為我以為你我同為女子,彼此沒有可避諱的。”
假成婚這種事情,放在一男一女之間著實有著不太好把控的未知,她也就是因為柳姑娘是女子,兩個女子擔著假成婚的名義,她完完全全可以把柳姑娘當做妹妹養。
但是驚嚇來得太快,讓她毫無準備。
柳五僵硬著說:“我也是。”
賀蘭葉與柳五面面相覷,都看見了寫在對方臉上大大的懵,無言以對。
她沒有想到柳五是男子,柳五不知道她是女子,兩個人性別只是對調了下,依舊還是一男一女。
這下……怎麼辦?
新房內到處都布置的喜氣洋洋,大紅的綢緞裹著橫樑垂著繡花球,新打的家具上到處都綁著大紅扎花,兒臂粗的龍鳳喜燭還在燃燒,焰心跳動搖曳的光影落在對面無言的兩人臉上,忽明忽暗的。
賀蘭葉覺著這樣瞪著眼下去不是個事兒,局面再僵,也要撕出個口子來才行。
她清了清嗓子,客客氣氣對柳五說道:“柳公子,你看這事兒,我們現在怎麼解決才是?”
如今的他們倆都因為一時大意,婚書已立,婚事還辦得大張旗鼓,全臨陽城的人都知曉兩家的結緣。
而且眼下,還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賀蘭葉尋思著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她假裝暴斃而亡放柳五歸家,之後悄悄會漠北。但這樣一來,她千辛萬苦來到臨陽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愁。
她蹙著眉,對面的柳五默默抬起手遮住了眼睛:“……我不知道。”
眼看著柳五徹底迷失在彼此性別對調上,毫無以往的精密,讓賀蘭葉知道,這個局面的破口,好像一時半會兒撕不開。
賀蘭葉深深嘆了口氣,她也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怎麼辦,不能繼續僵著啊。
賀蘭葉想了想,試探著問:“今夜瞧著好像不是能細談的時候,柳公子,不妨你我先把這事暫且放到一邊,先解決眼下的事情?”
無論是柳五是男子也好,還是她是女子也好,這都不是短時間內能讓彼此接受的事情,可他們倆總不能這樣相顧無言,冷板凳上對視坐上一夜吧!
就算只是名義上的新婚之夜,賀蘭葉也不想用這麼悽慘的方式去面對。
柳五吸了一口氣,他沉著地點了點頭:“賀蘭……你說的對,先解決眼前。”
所有需要認真對待的事情統統往後推一推,把最簡單的解決了,就算今夜能平安度過。
賀蘭葉與柳五對視了一眼,她起身看了眼沙漏,時間不早了,明兒還要早起去敬茶,再耽誤下去只怕兩個人都要熬一宿了。
“柳姑……柳公子,眼下你我什麼也別想,該休息先休息,別的事日後再說,”賀蘭葉把柳五隨手扔在床鋪上的金冠鈿釵攏起來放到梳妝桌上,一邊收拾著一邊對柳五說,“今夜什麼也別想,先對付過去,你看如何。”
柳五也起了身,站在原地看著賀蘭葉手腳麻利地把他剛剛弄得亂糟糟的床鋪重新收拾整齊,臉上有些掛不住,他不自在地咳了咳,上前去幫忙把大紅床鋪上的桂圓棗子收起,應了聲:“可。”
柳五大約不常做這種事,瞧著有些笨拙,左支右絀的樣子落在賀蘭葉眼中,惹得她輕嘖了聲。
她怎麼就沒有早些看出來呢?
總是板著一張臉,偶爾換個語調捉弄人的柳五,平日也與她同一個房間待了好些日子,他從未做過女工,沒有對女子喜愛的胭脂水粉有半點留意,許多的細節其實都是有跡可循,只要她認真些,大概是能看破他真實身份的。
還是先入為主蒙蔽了她的雙眼,才讓她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賀蘭葉忍不住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