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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說,他明知道鄭狄月可能會有失偏頗,也打算裝聾作啞。
被鄭狄月連番懟的啞口無言的宋書皓這才悟過來,眼前的鄭狄月,卻是與之前的行徑直接做了個對調,之前怎麼苦心孤詣要和他們一起拉賀蘭葉下水的,現在就自己先跳下去,把淹了一半的賀蘭葉托起來。
他看得出,其他幾人都看得出,謝內監都已經裝聾作啞了,策名更是背過身去,假裝聽不見。
而那個自從一進來就一直幫著賀蘭葉說話的所謂風使者就更不用說了,明顯就是偏幫賀蘭葉的。鄭狄月在眾目睽睽之下,正大光明的篡改筆錄,一時間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宋書皓與齊沼倒是想,但她們身上的罪證早就證據確鑿,眼下不過是垂死掙扎,又怎麼可能把對鄭狄月的異議傳的到外頭去。
鄭狄月可沒有半分不自在,等筆錄墨跡幹了,又悠悠然在後面翻新了一頁,邊寫邊說:“罪人宋書皓屢次攀咬無辜百姓,試圖造成刑部錯審,冤枉好人,導致刑部名譽受損,其心可誅。罪人齊沼夥同宋書皓暗中勾結,串通一氣,罪與同論。”
鄭狄月的偏幫明目張胆到賀蘭葉都不忍直視了,十分看不懂他的這一番舉動。
比起已經低頭認清局面的齊沼,宋書皓還有心反駁:“鄭督捕未免太有失偏頗,黑的說成白的。明明之前鄭督捕也親自確認過,賀蘭葉與我等是同謀,怎麼現在倒要打自己的臉,反口不認了?”
鄭狄月把手中字寫完,抬頭淡淡道:“之前本官不過是想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攀咬人的招數罷了。”
這理直氣壯的翻臉不認來的猝不及防,別說他人了,就連謝內監都對他的厚臉皮感到嘆服。
賀蘭葉還能說什麼,之前鄭狄月想盡法子陷害與她,現在想盡辦法幫助與她,兩個極端的舉動中間錯差不足一刻鐘,而他還沒有半分違和,讓賀蘭葉都服氣了。
鄭狄月的偏幫來的突然又迅猛,寫完了筆錄撩起袖子又去把還在喊冤一心想要繼續把賀蘭葉拉下水的宋書皓嘴巴堵上,而後像是沒事人轉而對謝內監笑道:“今日審訊,該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有勞謝內監全程陪同了。”
主審官這樣說,意思很明白就是到此為止了。謝內監也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其中有些的彎彎道道,樂著給柳傾和賣個好,起身笑眯眯拱手:“不過是為官家效勞,應該的。”
謝內監又對柳傾和拱了拱手:“今日打擾了賀蘭局主,還請勿怪。”
“謝內監說得見外了。”柳傾和客氣道,“這些都是吾等臣民該配合的,想必賀蘭局主也是如此。”
賀蘭葉同樣對謝內監抱了抱拳,笑道:“如風使者所言,配合辦案審訊是草民應該做的。謝內監客氣了。”
策名不習慣這些客套,只抱了抱拳,謝內監自然而然就簡化了他,由著鄭狄月把他送出門去,與守在外頭的小黃門匯合。
賀蘭葉干站著,昏暗的審訊房中,被堵了嘴的宋書皓嗚嗚發聲,看她的視線就像是帶鉤子的惡毒,令她不太舒服。
“能走了麼?”賀蘭葉低聲問身側的柳傾和。
柳傾和回復道:“這會子許是無事,我們可以走了。”
賀蘭葉剛與柳傾和抬步走出房門,旁邊的策名忽地緊跟在後頭,一言不發的,卻步子攆的很快。
賀蘭葉假裝沒有看見,也加快了步子。
走過幽暗的走廊,前頭是剛送走謝內監,折返回來的鄭狄月。
消瘦的青年寬大的廣袖灌滿了風,越發襯的他消瘦的身形單薄。
他站在台階口,默默注視著逐步走近的三人。
賀蘭葉腳步越走越慢,只是中間的距離太近,沒一會兒,她就走到了鄭狄月的跟前。
想了想,往日的仇怨姑且不談,今日也虧得他幫了一把,不然在謝內監面前誣陷她成功,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等著她。
賀蘭葉慢吞吞抱了抱拳:“今次多謝鄭督捕了,往日如有所求,請儘管差遣。”
鄭狄月只用複雜的目光看著她,對她的道謝充耳不聞,靜靜沉默著一言不發。
這就讓賀蘭葉有些尷尬了,她給柳傾和打了個眼神,示意他來。
柳傾和只懶懶抬手勾了勾她的袖子:“走吧。”
這卻是不打算打理前面的鄭狄月了。
賀蘭葉被柳傾和拉著繞過了鄭狄月,身後一直跟著的策名趁著她上馬車之前,磨磨蹭蹭走過來,一臉猶豫著:“……賀蘭葉,你真的……真的是女子?”
他就像是在說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聲音壓得只有氣息。
如今身份以及暴露了,對於賀蘭葉來說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故此大大方方點了點頭:“是啊。”
她還有些擔心策名這個嘴上沒門的亂說,立即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之前的事不要瞎說,聽到沒!”
策名再次得到確認,呆呆地點了點頭,愣愣道:“……聽到了。”
賀蘭葉鬆了口氣,自覺把這個大麻煩解決了,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淺笑:“多謝了。”
無論她當時做了什麼,只要流言傳出來她脫了人家的褲子,若她還是男子身份倒也就罷了,如今她女兒家的身份是瞞不住的,這種流言要是存在,對她也好對鏢局都是一記重創。
深夜裡風涼的刮人,賀蘭葉也不想多站在那兒吹風,對策名點了點頭,猶豫了下略過了不遠處還站在陰影中默默盯著這裡的鄭狄月,總覺著要是和他搭上話,今夜走不掉了。
今夜折騰的太過,賀蘭葉一上馬車偏著頭靠在柳傾和懷中呢喃了兩句就睡著了,也不知道怎麼從馬車上回到她臥房床上的,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
好友們聽說她的的確確進了刑部大牢,等她回來了就趕緊登門來與她耍,任佳周谷他們幾個挽起袖子義憤填膺道:“都是姓白的攔著,不然我們想法子就能讓你避了去。”
被點了名的白書成縮著脖子坐在角落,聞言乾笑:“我還以為昨兒來接松臨的人是她的相好,玩花樣呢。”
賀蘭葉安慰著好友們:“倒也無事,只是例行詢問了幾句而已。”
中間過程雖然千變萬化,但是結果差不多就行了。
柳傾和說謝內監已經把該上報的內容上報了,中間把她的那一程子被誣陷的內容換了個說法呈報了上去,正巧對應了她不得已自報身份的那樁事。
如今鄭狄月消失不見,也沒有再對賀蘭家有什麼動作,賀蘭葉算是放心了。
她的身份眼看著可能就要大白於天下,眼前的這些好友們也不知道還能這樣玩耍有多久,賀蘭葉心裡一軟,縱容著好友們在她家瘋玩了一天。
初冬溫度驟降,過了沒幾天賀蘭葉早晨起床出門時,發現地上都凍結的有冰凌花,趕緊把藏了小一年的炭盆又弄了出來,自己坐在廊下扇風吹火。
正清閒著,外頭裹成一個肉糰子似的小多蹦蹦跳跳跑了進來,朝賀蘭葉招了招手:“當家的!有客人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