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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她這裡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是老常在操持,這次她病了一天了,也沒有見著人來,未免奇怪。
柳五淡淡道:“明兒鏢局亮鏢,你病了,事情太多都堆著,他在和鏢局其他人籌備著改期的事,抽不得空。”
賀蘭葉也顧不得抽不得空這種不知真假的話,只聽一完柳五的話,她猛地說道:“不能改期!”
她眸中烈焰灼灼:“提前半個月都散發出去的消息,全臨陽的人都看著我們呢,該請的客都請了,如今箭在弦上,絕對不能改期!”
這是萬倉鏢局數十年來的名頭,容不得她有任何糟蹋!
“理智點,你病了,鏢局的局主不得出面,這個鏢,亮不起來。”柳五頗為冷靜,勸著賀蘭葉。
賀蘭葉咬著下唇,用力搖了搖頭:“不行,我一定會讓這個鏢亮起來!”
她抬頭目光灼灼看著柳五:“你去找北叔,讓他給我開一劑加重量的藥,只要讓我撐過明天就行。”
“胡鬧!”柳五難得在賀蘭葉面前冷下了臉,“藥豈是能隨便加重分量的?賀蘭,你不要任性。”
賀蘭葉也沉下臉來:“這是我鏢局的大事,豈是任性能來形容的!”
她何嘗不知道藥的劑量不能隨便加,可是眼前又有什麼辦法,她是鏢局的局主,這個鏢,只有她才能亮的起來!
她必須要在明天儀式上出現。
“除了你,這個鏢局就沒有別的可以依靠的人了麼?”柳五擰著眉,“要你一個病重的小姑娘拼著加大藥劑的危害起來主持,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這就是名滿天下的萬倉鏢局?”
“柳傾和!”賀蘭葉頓時怒了,“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指責我的鏢局!”
“我是誰?”柳五冷著臉對著賀蘭葉冷冰冰吐出一句話,“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是萬倉鏢局的當家主母,這樣的身份,夠了嗎?”
迎著賀蘭葉滿是怒意的眸,柳五冷靜到了極致:“我說這話是要告訴你,鏢局裡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你可以依靠我。”
賀蘭葉一愣。
她眼前的柳五依舊是一副新婦打扮,金釵羅裙,面帶素妝,嬌俏女子的打扮卻也遮擋不住此刻他的英氣與堅挺,他像是一道光,在誘惑著飛蛾投焚。
“論身份,我是鏢局局主的正妻,有資格參與此事。”柳五的聲音是這靜瑟的房間中唯一的存在,“我可以代表你,也可以以柳家人的身份,代表柳家。交給我,我給你辦好。”
賀蘭葉遲疑了下,她攥緊了被子,心中很亂。
交給……柳五?
說老實話,她直到現在都無法完全信賴眼前的人,哪怕她平時與他說笑打趣,同處一室,甚至他救了她,她也無法放下對他的戒備。
這個男人讓她天然的警惕。
而現在,柳五卻說要幫她把持鏢局,接下亮鏢一事。
她究竟是能信他,還是……不能信?
賀蘭葉的眸中像是有一層黑霧籠罩,她直勾勾盯著柳五,緩慢說道:“……我能信你麼?”
柳五毫無躲閃直視著賀蘭葉:“你能信我。”
賀蘭葉在眼前這個人的眼中看不見猶豫,也看不見算計,她想了很久,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柳傾和,我信你一次。”
她也想要看看,這個披著一層皮來到她身邊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賀蘭葉是個果斷的,決定了把事情交給柳五,就一點也不猶豫,招來了鏢局為首的幾個人,簡單吩咐了兩句,一切事情交由柳五來辦。
鏢局中人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即同意了。
柳五目送這些鏢師們出去,面色柔緩了許多,對賀蘭葉打趣道:“賀蘭局主還真是御下有方。”
“他們不是下,是命。”賀蘭葉說了會兒話,頭疼難忍,重新縮進了被子裡,瓮聲瓮氣道,“行了,都交給你了,你去吧,我要睡了。”
“行。”
柳五也知道賀蘭葉這會兒睏乏難忍,給她手邊倒了一杯水,拿了一條斗篷裹了自己,出去與鏢局的人商議事情。
賀蘭葉混混沌沌睡了醒,醒來吃飯吃藥,安慰了擔憂的家中女眷,反反覆覆了許久,都不知道她到底躺了多久了。
“哥哥睡糊塗了,天都亮了。”桃兒坐在賀蘭葉的身側,幫他揉著肩膀。
天亮了……
賀蘭葉心中一動。
昨兒柳五一夜未歸,直到現在也沒有見著他人,不知道弄得怎麼樣了。
她一個擔憂的眼神,平氏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平氏笑吟吟道:“五娘是個能幹的,昨兒弄了一宿,抓著家裡頭的人硬是把今兒的事弄得井井有條,出不得亂子。”
等桃兒杏兒走了之後,平氏又笑了笑:“說起來,三郎與五娘之間關係出的不錯吧?我昨兒夜裡怕你沒有人照顧,過來看看。剛進院子就看見五娘自己提著燈就回來了,照顧了你片刻就走。今兒娘去問了,他們都說,五娘一晚上回來了三五回,專程來看你。”
賀蘭葉緩慢地眨了眨眼,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娘說的話。
柳五……
他回來過了?
賀蘭葉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平氏還在那兒笑著說:“也虧得你早些同人家說了,人家現在拿你當姊妹,若是藏著掖著,只怕人家能氣得掀翻咱家。”
賀蘭葉乾笑:“哈哈,是啊。”
姊妹,好一個姊妹,她倒是願意當姊妹,就看柳五願不願意了。
今兒夏至,亮鏢的大日子,賀蘭葉醒來之後,外頭就一直吵吵囔囔的,她抱著被子起身,挪到窗邊矮榻上坐著,推開窗瞧著外頭。
她院子在最裡頭,亮鏢是在外院,因為開了門迎客,從二院起都是有人把手著,不准人誤闖的。
再加上本來就忙,一大家子的人都聚到最前頭去了,後頭空蕩蕩的,只能聽見前院裡頭傳來的聲音。
賀蘭葉趴在窗棱上,幽幽嘆了一口氣。
來臨陽亮鏢,開分鋪,是她從兩年前就一直籌謀的事情,她花了整整兩年,才走到了這一步,卻被一場落水給逼得只能躲在後院看,不得親自參與的地步。
“哎——”賀蘭葉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唉聲嘆氣什麼,可是無聊了?”
本空無一人的庭院中多了一個人來,柳五今兒穿著一身撒金流光裙,打扮的光彩照人,提著裙款款而來。
許是為了遮擋一二,她頭上頂著帷帽,垂紗翻開搭在帽檐,露出她畫著精緻妝容的臉。
賀蘭葉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嫉妒。
若是她沒有病,此刻她就能在外頭親眼目睹著她期待了許久的場景。
柳五也不進來,繞到窗扉下,隔著一扇窗對著賀蘭葉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來。”
他對著賀蘭葉抬起了手,手中捏著一碟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