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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自然不知曉武林中大字不識一個的大有人在, 而當今朝廷重文輕武,文人普遍瞧不起武人,甚至直接將習武從軍之人呼為賊配軍。
在江湖上這種情況又恰恰相反, 武林中以武為尊,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習武之人最看不上酸文腐儒的那一套。
慕容氏是武林世家,門下的家臣們個個也是粗莽武夫,慕容復將來又不入朝為官, 他自己既然不想學漢字不想讀書, 家臣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重要性。
甚至因為慕容復終於痛改前非開始正視漢學,讓這一群妄蓄大志的家臣們感覺到不正常, 擔心起李青蘿對慕容復的影響太深。
終於按耐不住私下裡聯絡了他們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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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年底,要過年了。
王家表姐新喪, 第一個新年不能大肆慶祝,還要再行祭拜,年前幾日,李青蘿應慕容復之邀直接住到了參合莊裡,到時候一起祭拜然後過年。
參合莊裡特意給李青蘿收拾出了一個單獨的院落,知曉她喜清淨,位置安排在竹林邊,清雅幽靜,平日裡也約束了下人不讓他們無事前來打擾。
這天傍晚天上忽然下起小雪。
白牆黛瓦間細雪仿若柳絮飄飄,溫婉的江南水鄉的雪也分外柔美、靜謐。
李青蘿在四季如春的大理多年,如今乍然再見到雪也難免覺得新奇喜愛,便特意讓侍女準備了火爐和酒來,放下手裡的書打算臨窗溫酒賞雪。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恰是體驗一番詩中風雅意境的好時候,怎能浪費這大好雪景呢。
侍女們聽話照辦,還問她要不要把慕容公子一起叫來,李青蘿覺得他年紀小叫過來又喝不了酒。
誰知侍女卻笑道讓慕容公子也受這雪景薰陶薰陶,省得連詩也不讀了。
這話一出,屋中各人都忍俊不禁。
那日慕容復對李青蘿坦白自己鮮卑人身份的時候只有他們兩人在場,但在此之前他不肯讀漢字只聽婢女讀書的事卻是眾所周知的。
李青蘿身邊的侍女們,平日裡待在琅嬛福地隱居清閒地很,受她影響,或多或少都讀了不少書,再者很多武功典籍寫的艱深晦澀。
若是不識字讀書,練武都看不懂秘籍。
知曉慕容復這樣一個江南大族的少主卻連字都不肯識,她們自然覺得震驚又好笑,但她們也只以為是小孩年紀小頑劣任性罷了。
但不免拿這當做趣聞玩笑一二。
李青蘿聽了心中也覺無奈又可笑,但攏在雪白披風裡的一張晶瑩面龐上神情還是淡淡的,等她們笑完後柔和又不失地威嚴地提醒不可無禮。
畢竟慕容復是慕容氏的少主,是她的外甥,侍女知曉分寸,當即也笑嘻嘻地保證不在外亂說,又討好說要去園子裡摘幾束開地正好的紅梅來。
李青蘿也沒追著不放,知曉她們一向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又說讓再取些她們自己愛吃的酒菜,今晚不必侍奉了,她們也回房間自去賞雪熱鬧去。
侍女們當即滿臉笑容地應了,院子裡一派寧靜和樂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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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晝短夜長,天色暗下地很快。
李青蘿獨自坐在窗前溫著酒,順勢賞著夜雪,院子裡各處懸掛著燈照明,不算太明亮,昏暗的燭光朦朦朧朧,洋洋灑灑飛舞的白雪落地無聲。
只有院子裡栽種的幾顆已經完全落了葉子的樹,當雪花挾著風聲落在其上搖搖欲墜的枯枝上才會發出一點細微的簌簌聲響。
還有附近侍女們隱隱的歡笑聲,以及從很遠很遠的方向傳來的嘈雜。
但一切熱鬧都與她無關。
反而越發營造出這座院子的小小天地里一片孤獨、靜謐的意境。
李青蘿不覺得這有什麼,她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和安靜,也享受一個人孤獨和安靜。
很小的時候爹爹媽媽還恩愛的時候,她也喜歡和他們還有兩個師兄一起歡聲笑語的熱鬧,但後來日復一日的爭執打架的熱鬧令她只想要安靜。
想起幼時的事總令李青蘿心情沉鬱。
正好她已覺有些微醺,她不喜歡過量飲酒讓自己神志不清的感覺,便打算關上窗戶回寢臥里休息。
她起身,在窗邊吹了吹冷風散去自己臉上的溫度,清醒許久。
但正要抬起手時,她耳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微不可查地動靜,她不動聲色地繼續看雪,很快又感覺到了一道窺探的目光自夜色中傳來。
李青蘿抬手關上窗,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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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的參合莊裡,一道雪色身影追著一道黑衣身影。
黑衣人蒙著面,看身形像個男子,輕功十分高明老道,且有著少林水上漂的影子,落腳之處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但他身後緊追不捨且越來越近的李青蘿身法只會更加精妙。
凌波微步,踏雪無痕。
眼看擺脫不得,兩人終究在院子外的竹林里交上了手。
來人用的也是和輕功一樣的少林功夫,可是包裹住的頭巾下分明沒有剃度,出手剛猛如虎,氣勢恢宏,氣勢洶洶。
若是一般人對上這樣的硬功夫,大多會以柔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