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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再說起來,好像也只能用「一起長大」「他待她很好」這樣簡單的話語一筆帶過。
要她再回京城去見他,她還是不願的。
京城,這個人人嚮往的富貴雲集之地於她而言更像一座華麗的金籠,她很怕自己一進去就再也飛不出來了。
苗人鳳聽出了其中必有內情,但也聽出了她對此不願多說。
因此沒再多問一句話。
南蘭沒了心情看帳本,剛好前方官道上似乎隱隱傳來了馬蹄聲,她把車門關上,準備在車內小憩一會兒。
沒一會兒,車外果然經過了一行人,都騎著馬,且聽馬蹄鐵落在地面的聲音能聽出都是良馬。
駕車的苗人鳳看的更清楚。
迎面而來的一行有九人,有老有少,衣飾都頗華貴,個個腰挺背直,豪健剽悍,為首的是個錦衣玉帶,貴氣天成的俊美公子。
臉如冠玉,丰神俊朗,容止都雅,吊著一雙丹鳳眼,滿臉的傲氣凌人,身下赫然是匹有價無市的汗血寶馬。
頭戴著瓜皮小帽,正中縫了一塊美玉,瑩瑩生輝,價值連城。
苗人鳳瞥了一眼他身後,認出後面跟著的一溜人里有幾個在江湖上都算功夫相當不錯的高手,如今卻只作隨從打扮,不知是哪裡的權貴出行。
車裡車外的南蘭和苗人鳳都未曾在意。
擦肩而過的權貴公子一行人更是連眼風都沒掃過一下官道上外觀樸素的那輛大車和戴著斗笠同樣衣著樸素的駕車的男人。
***
和小胡斐二人的見面仿佛開啟了與故人重逢的開端。
這日南蘭與苗人鳳夫妻二人錯過了客店,在野外生了火堆過夜,他們馬車裡帶足了東西,倒是並沒什麼不便之處。
火堆上架著小鍋,鍋里煮著肉乾和菜乾。
肉是苗人鳳之前在遊歷過程里親自打的野味,讓附近的農家幫忙料理曬乾,菜也是農家自己栽種了再曬乾的。
雖然簡單,但隨便加點調味的香料就足夠鮮香。
隨著沸騰的水汽,香味在黑夜裡空曠的平原上瀰漫開來,或許就是因此引來了同樣投宿野外的過路人。
苗人鳳第一時間察覺到有人接近。
原本盯著火光愜意的神情陡然一變,虎目凜凜看向一側,一旁裹著披風靠在他肩上的南蘭也直起身,看了過去。
在黑夜裡隱約能看到馬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來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警惕,仍然安然自若地往這邊走,直到步入火光籠罩的範圍,終於看清了人影的模樣。
馬上的是個中等身材,略顯肥胖的中年男人,大約五十歲左右年紀,頭髮已有些花白,看過來時笑吟吟的圓臉甚是慈祥。
瞧他模樣就像一個鄉下的土財主,又似是小鎮上商店的掌柜,隨口就要說出「恭喜發財」的話來,雖略覺俗氣,但神態可親。
見了人之後,苗人鳳的警惕不減反增,高手之間總是有種莫名的感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側的南蘭率先站起來驚喜道,
「趙三哥!」
「欸,阿蘭妹子,我遠遠瞧見一眼就認出你了。」來人胖圓臉上的笑意更深,翻身從馬上下來,露出了身後一個十二三歲,膚色微黑的女孩。
他帶著小女孩從馬上下來,牽著她走過來。
這人是誰呢,即便苗人鳳與他未曾謀面,也一定聽過他的名號,竟是鼎鼎大名的紅花會三當家,江湖人稱千手如來的趙半山。
七年前,紅花會在京城大鬧雍和宮可謂舉世皆知。
同樣的,趙半山雖然退出江湖多年,但對苗人鳳那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名號也是耳聞已久。
不過現下兩個人卻都對另一件事更為在意。
苗人鳳想的是妻子南蘭從前作為一個久居深閨的官家千金為何會認識紅花會的豪俠們,明明兩者看起來全無一點交集。
尤其是他們看起來實在熟稔。
不僅是南蘭和趙半山兩人之間的交情,待趙半山領著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在火堆旁一起坐下後,南蘭和他的交談里就問及了紅花會其他人的近況。
「青桐姐姐」「陳大哥」「沅芷姐姐」「餘十四哥」,這些親昵的稱呼和他們交談的內容便可猜得到對應的身份。
應當是翠羽黃衫霍青桐,紅花會大當家陳家洛,紅花會十四當家金笛秀才余魚同,還有一位或許是聲名不顯。
從談話里不難聽出南蘭對這些人的熟悉,交情匪淺。
苗人鳳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不善交際,他沒有插進南蘭和趙半山這對久別重逢的故人敘舊里。
南蘭在間隙里大概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笑著簡略地解釋了一句,「我十四歲那年曾經和趙三哥他們一起到回疆住過一年。」
這句解釋好像讓疑惑更深了。
那時的南蘭父親還在,怎會和陌生人離開,甚至到了千里之外的塞外回疆?
苗人鳳又想起她十歲入富察府,一直住到十五歲和父親外任,但即便如此富察府和紅花會也是不該有牽扯的。
而且,南蘭十四歲那年,也就是七年前。
正好是紅花會大鬧雍和宮的時間,應該是那時和住在京城的南蘭有了交集,但那時的紅花會受朝廷追捕怎還會特意帶一個素不相識的官家千金離開?
苗人鳳知之甚少,自然想不明白其間關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