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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還未反應過來寶刀落下的速度,死去的蔣調侯臉上的神情定格在了死不瞑目的詭異微笑。
就像即使死在南蘭手下,他也感到幸福和滿足。
南蘭對此無動於衷。
相較於其他素未謀面的人,這個在她父親南仁通手下做低階武官還受她父親提攜的蔣調侯,早在三年前她便在他偶然一次前來家中拜訪時見過了。
而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她就察覺到了無數次他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但這樣的目光對南蘭來說已是尋常。
因此她沒有在意,只是之後避開了會見面的場合。
南蘭不信他和其他人剛好在她父親調任回京的路上聚在一起進行劫殺會是個巧合,還有寶刀的消息走漏……
顯而易見,他早有圖謀。
所以,蔣調侯比其他人更該死。
這是南蘭第一次殺人,但不管是下手前還是下手後她心底只有一片無波無瀾的平靜。
因為在她眼裡,他們早已是個死人。
和柔弱無依的外表不同,南蘭在看到父親和隨行的僕婢都被殺死在自己面前,只有自己倖存時她所想的不是自盡以保清白。
而是下定了決心,就算自己淪落到被擄走的局面要忍辱偷生,她也會用盡一切辦法殺了這些人,讓這血海深仇得報。
當然現在他們能自相殘殺就更好了。
而現在,還剩最後一個人了。
***
「你又是為了什麼?」
這是南小姐走過來時開口和苗人鳳說的第一句話。
但在她嗓音在風雪中清泠泠響起的一瞬間,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她話里的內容,注意完全被她的動聽至極的嗓音吸引。
如雲出岫,如珠落盤,如金玉相擊。
又似三月春寒料峭時節初初融化的冬雪清泠泠落在山澗鳴泉里潺潺流動,柔美、悅耳又帶著無法忽視的冷意。
從前苗人鳳只覺說話就是說話,從不覺有什麼特別,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一個人說話能讓人覺得如聽仙樂耳暫明【1】原來是這樣一番感受。
就如同她的人,每個吐字和音節都有種奇異的魅力。
但苗人鳳到底是苗人鳳。
他能夠練就這樣一身高深的武功甚至以「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名號行走江湖多年還好好的活著,就說明他意志之堅定遠超常人。
只恍惚了一瞬,便反應過來。
南蘭問的簡略,但苗人鳳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方才那一群人原是為了寶刀而來,後來是為了占有她這個人。
那麼他呢?他又是為了什麼?
這不能怪她無緣無故對他心生警惕,在南蘭看來,素不相識又突然跳出來和其他人一樣跳出來開始殘殺的苗人鳳的確很可疑。
若是她在經歷了這樣的家破人亡後還毫無防備,那才是愚蠢。
苗人鳳能夠理解,不過他向來是個寡言的人,此刻就算知道需要解釋也只是簡簡單單地冷冷道,
「遇見了,便隨手幫一把。」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南蘭只問了兩句話,苗人鳳再次出乎意料,南小姐定定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僅僅只是問了簡短的兩句話。
便毫不猶豫鬆手把刀丟在了地上,然後轉身去蔣調侯的屍體上搜出一件東西再次向他走過來。
她在他身前屈膝蹲下,雪白的狐裘和裡面同色的月白裙擺堆落在雪地上成了一朵朵簇擁著她的潔白迤邐的雲。
雙眉如黛便恰似美人如花隔雲端。
她向他伸出手,白嫩的手心裡是一個小小的瓷瓶。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解藥,吃不吃?」
她的嗓音和容貌其實都是偏向清麗嬌弱之美,甚至談吐和眉眼都帶著文雅的書卷氣,但此時怕是無人再敢輕視她。
就像她冰冷的語調,臉側的那點點血色也無聲暗示著她的危險。
但這份冰冷和危險並不會讓人退卻,甚至為這張冰雪顏色的玉容再添上了一抹帶著別樣的致命吸引力的冷艷之色。
像開在懸崖上的雪蓮花,令人直想攀折。
苗人鳳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落在她的掌心,但真正的絕代美人似乎是無一處不美的,她的手自然亦是極美的。
膚如凝脂,纖纖如玉。
潔白的瓷瓶放在她的掌心,竟辨不清是她的肌膚還是這瓷瓶更細膩光潤,是她的手還是周圍的冰雪更瑩白。
或許是在風雪中待地太久,修剪圓潤的指尖冷地透出微微粉意,就像是剛採摘的嫩薑或是沾著朝露的豆蔻的花。
讓人非常想……咬一口。
苗人鳳再次移開了目光,一邊伸手把那藥瓶拿了過來,過程里不可避免產生了接觸,而這雙手也果然如輕飄飄的雲朵一般柔軟。
苗人鳳手指微動,握緊了那仿佛還殘留著一點溫度的瓷瓶。
沒有什麼猶豫地就倒出來吃了。
這解藥不知是否有用,當務之急還是回到客店拔出毒針上藥要緊。
南蘭一行人原本有著好幾輛車,用高頭大馬拉著,但那些人截殺時為了防止有人騎馬逃離便有意將馬都殺了。
所以這附近只剩下了苗人鳳自己騎過來的馬。
他打了個呼哨,那匹被他藏在山坳外的高頭長腿的黃馬沒一會兒就踏著馬蹄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