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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手撐著頭,一手對著桌上的香爐擺了擺,身邊的嬤嬤乖覺地將香爐撤了下去。
此時,恰好傅雲下了早朝,候在一邊的小公公告訴他,唐景天被太后宮裡的人叫走了,於是急匆匆地往太后宮裡去。
他剛到就看見太后身邊的貼身嬤嬤端著香爐出來,嬤嬤也是一愣,傅雲擺了擺手,示意他無須通傳,嬤嬤只好候在一邊。
傅雲沒有著急進去,站在門帘後打算聽太后說什麼。
唐景天覺得無論怎麼解釋,太后若是想給他定罪,便是剛才說的傅雲在朝堂上為他和朝臣爭執,就能直接給他拉出去砍了。
唐景天深呼一口氣,坐直了身子,不要命地抬頭直視太后,「太后娘娘,在說此事之前,小人有一事不明白,宋貴妃到底為何要如此對王爺,難道王爺這個親生兒子都比不上當時差點被廢後的您嗎?!」
門外偷聽的傅雲立時便明白乞巧節那日太后召見唐景天說了什麼。
太后聽了這話,只是愣了愣,卻並未發作。
唐景天便大著膽子,接著道:「當年的事情小人不清楚,可是無論什麼原因,宋貴妃都是王爺的親生母親,什麼理由都無法挽回王爺受到的傷害,王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難道還不夠仁至義盡,還不算對宋貴妃盡了孝心嗎?為何還要逼著王爺。」
太后閉了閉已經帶有皺紋的眼睛,歲月染白她的頭髮,宮中歲月日復一日,她也不過是個囚籠中飛不出去的金絲雀罷了。
「不是阿音的錯,是哀家的錯。」太后的眼中有些渾濁,靜靜看向某處,似是訴說,似是自言自語,「哀家與阿音很早便相識,我們本不會結識,可命運這個詞,美好又殘酷。」
「哀家是宰相之女,自小便被規束,以下一任皇后的身份培養,無一日鬆懈。而阿音是宋家庶出不得寵愛的七小姐,她的親娘早逝,在宋家過得連丫鬟都不如,她被同為庶出的姐姐當街欺辱,撞到了哀家的馬車……」
宋蓉音的庶姐認出是宰相家的馬車,自己怕擔責任便跑了。誰也沒想到,當時的太后與宋蓉音一見如故,還將宋蓉音帶去治傷。
她們相熟之後,宋家的人也不敢再對她打罵,她時常給她送些吃穿和銀錢打點,如此她才過了兩年安穩的日子。
她嫁給太子當了太子妃後不能常常出宮,還要時常在皇后跟前侍奉,少了她的接濟,宋蓉音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太子成為皇上,她成為皇后,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在宮中雖然貴為皇后,可上有太后壓制立規矩,下有妃子爭寵,她也無暇顧及宋蓉音,後宮更沒有真心對她的人。
她還記得當時在後宮中見到宋蓉音時她是多麼喜悅,宋蓉音只是笑,「姐姐,宮中日子難挨,我來陪你了。」
後來她們各自生了孩子,宋蓉音也成了得寵的妃子。
宮中都是算計和陰謀,她的母家敗落,宋蓉音被推上貴妃之位,皇上也露出了真面目,當時的太后被誣陷與人有染,皇上動了廢后的心思。
是宋蓉音勸說,「皇后這些年並無錯處,大皇子之事只不過是訛傳,若是為此廢后,再將此事傳揚出去,豈不是讓皇家顏面無存,還要非議陛下『鳥盡弓藏』,當時陛下能順利繼位,也是皇后母家推波助瀾,臣妾並不想爭這些虛榮。」
誣陷一事並無實證,可君心難測,皇上並未廢后,只是冷落著皇后。
可皇上不廢后,其他有皇子的妃子就沒有機會,宋蓉音也將自己推上眾矢之的的風口。
太后當年給了宋蓉音兩年的安穩日子,宋蓉音願意替她守著日後的安穩。
太后回憶著往事,臉上卻是笑容,「阿音說她不後悔,只是對不起雲兒,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那位置是尊榮也是束縛,所以她才會留下那封信。可哀家知道對不起他們母子。所以,哀家和陛下是一樣的心思,要不要這個位置都讓雲兒自己選。」
「兒臣不要!」傅雲掀開門帘,帶著屋外的寒氣,對著太后行禮,淡淡道:「兒臣如今只想守著心中所愛,那位置上的枷鎖,就讓皇兄受吧。」
他聽到了多少?
唐景天心虛地站起身,之前瞞著沒告訴他,如今又被抓了現場,可真是倒霉。
「雲兒……」太后站起身,「你怎麼也不提前讓人通報?」
傅雲道:「怎麼,方才的話,兒臣是聽不得嗎?」
太后無奈他這性子,卻還是和藹地笑道:「自然聽得,往日只要哀家提起你母妃,雲兒就冷言冷語,哀家如何敢提?」
第100章 有種給自己上墳的感覺
傅雲道:「母妃的祭日雖然已經過了,兒臣還是會去的。」
「雲兒你,你原諒你母妃了?」
傅雲牽起唐景天的手,道:「原諒不原諒,母妃都已經不在了。但是兒臣娶的王妃總要帶去給她瞧一瞧。」
唐景天的臉皮頓時燒成了煮熟的雞蛋。
太后聽了傅雲的話也未生氣,看了看唐景天,道:「早前哀家聽說了,本想瞧瞧唐公子為何能讓雲兒如此愛護,不惜冒險去了耶蘭城,方才聽到他的話,才恍然大悟,哀家沒有資格說你的不是。」
她得了宋蓉音的全心全意,終究是心有虧欠。
話到此處便再說不下去,傅雲帶著唐景天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