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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上,蕭山淵的表情從夜州白轉頭的那一刻變得冰冷。他解決了夜盡明,自然不是為了讓夜州白從此恨上自己的。如果說是誰的錯,那只能是夜盡明的錯。是他愚蠢、無能,否則也不會陷入困境。
而夜州白才是那個操控全局的人。
是他帶他回了御魔山門,是他讓他知道,他沒有忘記,是他再次用不忍心的口吻想把他留在身邊,是他讓他感覺到,分明他也很在乎。
他點燃了火,燒在蕭山淵的心上。
「夜州白,你到底想往哪兒跑?」
蕭山淵的目光緊緊追著夜州白的背影去。這世上沒有他不能做的事情。
夜州白在小攤吃了面,隨後往渡口就近的城裡去。山北宗的勢力遍及五湖四海,寒江一段的東璃國自然也不例外。
離心咒未解,也就是說,夜盡明可能還沒有死。雖然那種情況下很難逃生,可他畢竟是夜盡明。
九月。雲暮城。暮,微雨。
雲暮城為東璃國境內之城,繁華熱鬧。近年來,東璃國奉行無為而治,休生養息,在寂國愈發混亂之際,東璃原本是小國,而今冉冉升起,在天下間已經不容小覷。
山北宗很早便洞察到東璃國興盛之前景,於是分出一堂,在此養精蓄銳。
夜州白進城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山北宗門人,詢問了夜盡明的消息。原來那日夜盡明和北風錦落江之後,山北宗一直尋找兩人,只是尚未尋到蹤跡。
既然未見屍身,那便有生還的機會。夜州白更加篤定。他又問了城中最好的醫館,便隻身去養傷了。
夜州白受傷之事從不讓山北宗門人過問。十二年前他回到山北時,便答應過前任山北宗宗主,做撐起山北宗的第一劍客。這些年來,他屢戰屢勝,更是已經成了山北宗的一種精神圖騰。
而圖騰,是決不能破滅的。
夜州白到了城內的名醫館,回生閣。
回生閣由一對夫妻經營,夜州白付了半月的錢,由醫館的小女兒施夢引他去後院住下。夜州白打算在此靜養一段時日,一來好好養傷,二來好等夜盡明的消息。
雲暮城地處寒江最近處,若是有夜盡明的消息,一定是這裡最先得到。
施夢在前走,「這邊請。」
夜州白點頭,忽聞得曖昧不清的呻吟聲。
兩人經過一間房,窗戶半掩著,夜州白敏銳的循著那縫隙看進去,只見房內床榻上,一對人影赤著身子纏在一起。
那呻吟聲正是由此發出。
兩人翻身時,夜州白看得清楚,那是兩名男子。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然耳垂有些紅。
「天還沒黑呢!」施夢見狀,將窗戶合好,「施竹,你也不知羞!」
隨後,施夢有點不好意思的看向夜州白,繼續引路:「見笑了,那是我哥哥。另一個是他在書院的同學。不過我哥不是那種隨便的人,他們在一起很久了。」
夜州白點頭,表示理解。
施夢又看看夜州白,見他本來是清冷的臉上似乎多了一分人氣,顯得格外好看。她溫柔一笑,目光忍不住在夜州白的臉上停了很久。
施夢將夜州白引到後院的廊子盡頭,「夜先生,這是你的房間。安心養傷,有什麼需要隨時與醫館說。」
夜州白溫和一點頭:「有勞。」
暮色四合,星子零星,是為入夜。
床榻上,長短兩劍擺在一邊,烏黑的長髮散落在枕頭上,略顯紅潤的臉色和輕啟的薄唇,仿佛在等待著歡愛。
似乎有人攬著他的腰,一點一點的舔舐他身上的傷口,引得他無法自控的發出羞人的聲音。
「唔……」
當一陣無端的風將房間的窗戶吹開,夜州白才睜開眼睛。
床榻上除了他,再無旁人。熱切的渴望無端也無落腳處,只是一場荒唐的夢卻讓他覺著那麼真實。
仿佛他有多麼迫切的想念曾吻上他的那雙唇。
而那似乎親密過的餘味,還在他心頭蕩漾。
第十八章 變故
一夜夢醒。夏至深深。院內的花經了一場雨顯得有些殘敗,落紅在濕了的泥土上鋪滿。
夜州白披著蕭山淵的那件深色披風,臨窗喝藥。他的目光從落紅上收回,好久未得的靜謐讓他的心難得放空,卻又不免對夜盡明的擔憂,以及那暗自被挑起的隱秘的情愫。
他體內的幾股毒氣相錯,得回生閣夫妻相助,封住毒氣,經一段時日可消解。封住毒氣的同時也封住了他的真氣,眼下他只能在此靜養。
自劫法場以來,他的內力一直受損,甚至還未有喘息的機會,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州白不禁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般捨命的呢?
或許是從他看見他的師娘被書院同門陷害後他的師父不顧生死之時,或許是看養他長大的前山北宗宗主為救被東決侯圍殺的江湖義士不顧生死之時。以前他缺少勇氣,在進退維谷之際總會做趨利避害的那個。後來他發現,這世上,原來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為之赴湯蹈火。或許是為情,或許是為義。
夜州白在屋子裡待了兩日,施夢總會親自送藥送飯來。到了第三日時,施夢沒有出現。夜州白有些疑慮。別人自然不必隨時出現在他眼前,只是多慮的心促使他多問了一句:「前兩日都是夢姑娘來送藥,今日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