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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春獵
春山,高草,一眼無際。
寂道書院的春獵一向熱鬧。
起伏的群山深處,流動著或結隊或獨行的少年。春獵方開始,這一年春的戰果又不知如何。
少年夜州白總是想贏的。
他與三兩同窗結伴而行,登上山崗,又下山丘。
一行同窗皆是喜悅滿面,春獵本就是風光悠閒時,少年的心性總是歡喜。加上這一趟還有夜州白同行,那更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夜州白的心裡卻沒有那樣欣喜。
或者說,他的心裡還想著別的事情。
山崗的另一端,少年蕭山淵見著夜州白與其他幾位同窗同行的身影已經走遠,才淡淡的收回目光,動身向群山深處去。
他的心情素來冷落。
今日尤甚。
蕭山淵無法向夜州白言說的心情,夜州白似乎也不會懂。
蕭山淵素來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只是結識了像夜州白這樣的和他在劍術上極為合得來的少年,由此在這寂道書院裡,他也只和夜州白走得稍稍近一些罷了。
但夜州白是那樣受人歡迎的一個人。春獵也有許多人願意和他一道。
雖然夜州白也向自己發出邀約,但蕭山淵拒絕同行。
夜州白……夜州白又怎麼會懂,他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結伴也只能接受和夜州白一個人而已。
蕭山淵深吸口氣,他忽而覺著自己很是荒唐。他竟然生出了一種可笑的賭氣的心情。他勢必是要贏了夜州白的。
蕭山淵搖了搖頭,朝著與夜州白相反的那個方向走過去。
彼時蕭山淵還不知道,那一刻他選擇的路,會對他之後的人生產生那麼深刻的影響。
書院長老說了,寂道群山中,越往深處去,便越有奇珍異寶。若是能尋得,那是極大的運氣。蕭山淵心中盤旋著方才夜州白和那些同窗一道而去的背影,又一邊想著夜州白的話,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深山之中。一時竟也對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毫無察覺。
密林里掠過兩道影子,飛速、敏捷。
蕭山淵只往林子深處去,漸漸的卻連一點天光都看不見,叢林徹底將日光擋在其外。
莫名的,一股涼意侵襲上蕭山淵的脊背。
蕭山淵微微蹙眉,覺著身後似乎有人,他正轉身之際,卻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徹骨的冰涼突然襲上他的手臂。
「唔——」
突如其來的疼痛令蕭山淵發出了一聲嗚咽。他捂住手臂,只見一隻冰蟾撕咬他的衣裳,正無法掙脫開的吸血。
瞬間,蕭山淵感覺到又痛又冷。
那冰蟾吸走他的鮮血,卻在他的體內結冰。
蕭山淵痛得彎下腰,此時卻又感覺到一陣劍風襲來。
帶著濃烈的殺氣的劍風。
遇魔劍在他漸漸冰冷僵硬之下無法出手,劍鋒卻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蕭山淵只能竭力躲開。
逐漸僵硬的身體令他無法動彈,他後退兩步,靠在了身後的粗壯的樹木上,捂著滲出黑色的血的手臂,看向那殺向自己的兩把劍。
兩人黑衣蒙面,手中握著長劍,逼近蕭山淵。
蕭山淵皺了皺眉,無法使劍的無力感、體內翻湧著的冰冷銳利的痛感,糾纏著他,令他快要無法呼吸。
而那殺手不斷正在不斷逼近他。
蕭山淵心道,自己離開國都的時候五人知曉,來到江淮、來到寂道書院之後又並未結下什麼仇怨,眼前這兩人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但又是受誰的指使?
蕭山淵忍住痛苦,審視著逼向自己的兩個殺手,少年的目光是那樣的堅決有力,似乎要將他們的蒙面洞穿一般,記下他們的模樣。
蕭山淵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殺我? 」
殺手兩人互相看了看,眼中似乎閃過一絲不忍,其中一人道:「殺手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蕭山淵冷笑:「原來如此。你們受誰的指使?」
殺手道:「自然是要殺你的人。」
話音未落,那殺手便執劍刺向了蕭山淵。
蕭山淵被凍得僵硬的身體已無法動彈,只能見著那劍鋒殺向自己。
蕭山淵深吸口氣。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而就在這個時候,深山的叢林裡響起了一聲馬蹄聲,一支箭已穿過落葉而來,正中那殺手執劍的左臂,殺手發出嗚咽一聲,隨即,蕭山淵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執劍的身影飛身越馬、逐風而來。
那一抹淺色的衣裳,划起浩蕩劍風的往生劍,除了是夜州白來了,此時此刻,又還會有誰會出現?
蕭山淵的眼睛裡映著夜州白執劍而來的模樣,生死一線之際,原來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夜州白在林中劃出兩劍,殺向那殺手二人。
殺手皆是驚訝,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能使出這樣浩蕩的劍勢。
夜州白使出一招,傷了那二人,而後躍到蕭山淵的身邊,伸手抓向他流血的手臂,一時間觸摸到他的身體是那樣的僵硬,夜州白一愣:「你……」
蕭山淵感覺到夜州白的氣息,忽然覺著有一分安心,便也不再強撐,靠在了夜州白的身上。
夜州白看了看那負傷逃離的殺手,轉身將蕭山淵扶住,帶他去尋落腳處。
轉過密林,便是寂道山群山的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