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蕭山淵沉默著。他看著阿山痛苦的神色,被勾起了什麼回憶,輕輕垂眸。他握著杯子的指尖似乎都用了些力氣。
夜州白看了看蕭山淵,又看向阿山,坦然道,「我曾經想過殺東決侯。但我失敗了。阿山,很抱歉,如今我更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天羅地網的高手,他在帝國屹立了二十年,想殺他,絕不是容易的事情。地鬼已死,也算是給了小竹一個交代。生者,更應該帶著離開的人的那份記掛和希望,好好活下去。」
阿山搖了搖頭,似乎已經絕望了。但他的眼裡卻又灼燒著憤怒的火焰,那是堅決的殺意。「我明白了……夜大俠,你有失去過什麼重要的人麼?陰陽兩隔的那種。你若是也嘗過這樣的滋味,絕不會如此輕描淡寫。」
蕭山淵微微擰眉。
夜州白頓了下,想說什麼,阿山卻已經轉身走了。
夜州白無奈,他失去過的最重要的人大概就是山北宗前宗主和他的師父。他們離開時,他一樣痛徹心扉。為此,他答應前宗主誓死守護山北宗和夜盡明,武功大成後回到寂道書院為他的師父師娘報仇。對於他的至親,他沒什麼印象。他從記事起便是個流浪的孤兒了。若是因此便少了些灼心的痛苦,那實在不知這是該快樂還是難過了。
蕭山淵起身,走到了夜州白的身邊,道,「真有趣,求人不成,反以惡語相向。夜州白,你可看清這些人的面目了?分明你昨夜還不顧生死的救了他們。他們不念恩情,只因你沒有幫他報仇便反目。你還做什麼好人?」
夜州白抬眸,和蕭山淵對視了一眼,在思考著什麼,道,「你沒事吧?」
蕭山淵頓了下,笑道:「怎麼,我說錯了?」
夜州白看著蕭山淵的眼睛,他方才眼中分明有被勾起往事的難過,蕭家的滅門一案太過於隱秘,夜州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而蕭山淵則是沒有提起過去的意思。
蕭山淵從夜州白關切的目光里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淡淡的後退一些,不再看夜州白,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深色披風,「那日,你跑得那麼堅決,這衣裳卻沒扔。」
夜州白知道,蕭山淵這是迴避了問題,無法,他只得道:「如此擋風的衣裳,價值不菲。我沒有糟蹋的習慣。」
蕭山淵卻笑:「可是這衣裳上裹滿我的氣息。」
夜州白道:「你隨時拿回罷了。」
蕭山淵道:「你不想要?」
夜州白淡然:「這世上的事物若是我想要便能得到,如今我也不會在這裡。我想要,你會告訴我你離開書院的真相麼?」
第二十三章 暗香
阿山匆匆離開房間的時候並未關上房門,施夢來送藥時,見著的正是夜州白坐在床榻上,而蕭山淵則是臨近床邊,兩個人四目相對,不知在對峙著什麼的場面。
察覺到人來了,夜州白先收回目光,看向門口:「夢姑娘。」
施夢看了看蕭山淵,不知為何感覺到這人對自己竟有很大的敵意,她又看向夜州白:「不知夜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夜州白大俠,昨夜相救,萬分感激。我來給你送藥。」
蕭山淵上前,從施夢手中接過了藥:「這種無趣的開場白可以省去。你也是來求夜州白報仇的?」
施夢一時不解:「這是何意?」
夜州白道:「沒什麼。阿山小兄弟難忘施竹,怕他衝動行事。東決侯修煉邪術,武功極為可怕。夢姑娘,施竹在天之靈,絕不想看所愛之人為報仇送命。」
施夢點了點頭,目光滿是悲傷:「我明白。報仇之事,必須從長計議。多謝夜大俠提醒。」
蕭山淵道:「既然如此,就別打擾夜州白休息了。」
施夢愣了一下,本意還想與夜州白說些什麼,聽得蕭山淵這麼說,而夜州白也道:「夢姑娘,昨夜經過那般危險,想來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施夢只好點點頭:「夜大俠好好養傷,切記不可再強行提真氣。」
看施夢離開房間,蕭山淵去關了門,又將藥送到了夜州白的身邊:「又有一位姑娘該為你難過了。」
夜州白接過碗,將苦藥一飲而盡,沒接蕭山淵的話,道,「你覺著,阿山會怎麼做?」
蕭山淵道:「自然是報仇。」
夜州白嘆息:「方才我該答應他。至少為他一試。讓他明白東決侯的厲害,這樣,至少他不會冒險。」
蕭山淵拿過夜州白手裡的碗,「你總是這樣喜歡做救世主。冒險又如何?那是他自己的抉擇。你是忘記你一身的傷,昨夜你險些沒命。」
夜州白皺皺眉,坦然:「阿山的眼睛讓我想到你。」
蕭山淵一愣,一時竟接不上話。
夜州白想了想,道:「也許不只是你,還有師父。我知道自己決不能救下所有人,但阿山所經歷的難過此時就擺在我的面前。我總得為他做些什麼。山北宗為救天下人而在。一人不救,何談天下。」
蕭山淵握著碗,看著夜州白堅決的模樣,不禁心跳加速。
那種闊別已久的、少年人初識心動的滋味,過了十多年,竟然好似一點都沒有變。蕭山淵連呼吸都滯了一會兒,在夜州白的目光里,他覺著自己也良善了一分。不過也只有瞬間。
蕭山淵後退一步,從夜州白的身邊離開,決絕道:「你明知道東決侯多想得到你。我不會再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