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蕭亭道:「乾娘病後,我得了閒便留在小院裡照顧,也算練了幾手伺候人的本事。」
如今拿來伺候唐青,再甘願不過。
談起蕭亭的義母,唐青道:「過兩日我去看看她。」
蕭亭低低「嗯」了聲,道:「大夫說乾娘剩下的日子不多,這些天我出了軍營就先去那邊陪她,回來的時候會晚一些。」
唐青握住攬在腰前的手掌:「我明白,這些話無須解釋。」
他聲音輕輕地:「倒是我食言了,答應要幫你,卻無從幫起。」
蕭亭啄吻唐青的耳後根,道:「阿青何須自責,你答應與乾娘見面,便已是幫了這個大忙。」
談起生老病死,氣氛難免傷懷。
恰好管事親自過來傳了話,蕭亭便牽起唐青,帶他走去前院。
庭院陳放幾個大木箱,分別搜羅了冀州各特產。
譬如唐青要寄給尚書台同僚們的物什,多為當地特色酒水和食物。
送往府邸的,則為頗具冀州特色的胭脂水粉,衣裙首飾。
蘭香正是最喜歡打扮的年紀,可她自小生活困苦,在生活中養成十分節儉的性子,除了每年唐青固定讓裁縫給她製作的衣物,極少再添新衣。
剩下的,便是冀州當地盛產的藥材,加上些地方吃食,比如牛乳做的糖和糕點。
梁名章嗜究醫術,送當地藥材最合適不過,而他名下的兩位義弟妹,年齡還小,送點平時可以帶在身邊吃的小食也比較合適。
每個箱子內分別放了張紙箋,標註箱內物什,此舉可謂周到細緻。
唐青道:「置辦的特產我沒什麼意見,待我去書房分別給他們寫封信,和這些東西一同送去。」
蕭亭看著他:「我陪你。」
唐青問:「沒有軍務處理?」
蕭亭:「今日休沐,事務暫且放一邊,先陪你,晚上再去探望乾娘,陪她用膳。」
書房內,蕭亭研磨,垂首注視認真執筆的青年,眉目充滿柔情。
唐青在信上與同僚敘著邊貿要事進展,聊聊工作和環境。
給蘭香的的書信,則是簡單的幾句叮囑,叮囑她下雨了切勿貪涼,別忘記添衣,平時多吃點東西,個子才長得快。
他笑了笑,主動與蕭亭開口:「蘭香識字甚少,跟在我身邊以後,凡是得了閒我會教她認字。出來也有兩個多月了,若她沒有懈怠,這會兒能認會寫的字應當比原來多了點。」
唐青怕她看不全信,只能挑常見簡單的日常話寫。
蕭亭說道:「阿青有心了,對一名丫鬟這般貼心。」
唐青笑了聲:「蘭香是我離開南郡後,第一個跟在身邊的人,自然把她當成妹子,不過在旁人眼底,多數都以為我們是主僕。」
剩下的最後一封信,是寫給梁名章的。
前兩封信里,唐青一直充當著和睦的同僚,體貼的兄長。
但給梁王府去的信中,拋開那些身份,仿佛回到過去閒散在王府里的時光,同梁名章介紹冀州,告訴對方邊境的水土讓他難受了好一陣。
家常瑣事,事無巨細地一一寫下,儼然將梁名章當成了比朋友和妹子還要親近的人。
他毫無避諱,蕭亭自然看清他松下的心防,以及對梁名章的親近。
墨條在硯台上滑出一道聲響,唐青頓了頓筆尖:「怎麼了?」
蕭亭口中泛出些酸味:「阿青與此人……關係甚好。」
唐青記起梁王府舊事,笑道:「我剛到南郡時,處境窘迫,身子也不好,幸得對方關照,便留在梁王府謀了份閒差。」
他輕輕嘆息:「若不是因為意外來到鄴都,我應該會在那裡悠閒地度完一生吧。」
蕭亭心念微動:「阿青,如若有機會回去,你……願意嗎?」
唐青想也不想地搖頭:「莫做這些假設。」
又道:「事情既已發生,何必再想著回頭,只能往前走。」
蕭亭:「那你可喜歡冀王府?」
唐青仰頭,朝對方露出笑意。
「這裡自然也很好,我很喜歡。」
待幾封信和特產都交給驛差送走,日影西斜,已到傍晚。
唐青和蕭亭一去去了小院陪老夫人用膳,夫人拉著他的手,滿眼笑褶地與他說了許多話。
倏地,他的手襲上涼意,被套上一個銀鐲。
唐青詫異:「老……」他改口,想起自己此刻是對方眼裡的離兒,便問:「娘,這是何意?」
老夫人道:「乾娘給你求的鐲子,求老天保佑離兒這輩子平平安安,壽歲綿延。」
晚膳用罷,老夫人服過藥就回屋休息去了。
唐青望著手腕的銀鐲,將它交給蕭亭。
「這是老夫人專門送給離兒的,我不能收。」
蕭亭把銀鐲慢慢套回唐青手上。
「若干娘一日神志不清,她的感情便無處寄託。如今有個依託的人,即使是假的,但她近日很歡喜,心裡有了念想,撐著她多過些日子。」
蕭亭低聲道:「善意的謊言,可好?」
唐青低頭,不再將銀鐲摘下。
**
翌日,蕭亭一早就去了軍營。
唐青洗漱後走出寢室曬了會兒陽光,只見管事差人往他所住的庭院移植花樹,饒有興致地看了會兒,漸漸地,覺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