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待屋內安靜下來,他才有心情打量四周的環境。
原來所住寢室里的陳設家具都被打壞了,他被安置在另外一座收拾出來的院子。
蘭香端了盆水進屋,帕子擰濕後替他擦拭面頰。
她的鼻尖和眼睛都是紅的,說道:「先生,下次莫要這般嚇蘭香了。」
唐青拍了拍她的手:「無妨。」
許是這次讓蘭香受到不小驚嚇,她徹夜守在榻邊,無論怎麼勸都不離開。
唐青無法,便差人在屏風另一端多支一張睡榻,讓她好好休息。
翌日,唐青起身後讓大夫又診了遍脈象,臨走之前,對方叮囑他勿傷神,少思慮,多休養。
蘭香送走大夫,圍著他將醫囑重述幾次。
唐青好笑道:「我記住了。」
蘭香「哼」了聲:「先生光記住也沒用,要做到啊,蘭香知道,昨兒您在榻上輾轉,幾乎一宿沒怎麼合眼。」
又不忘補充:「一會兒喝過藥就躺下休息,別再勞神去想其他事情了。」
唐青應下。
午前服了藥,他靠在榻前看書,只聽房門響了三聲,是韓擒過來看他。
蘭香把韓擒請進門,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隔著段距離,韓擒低聲問:「先生今日可好些了?」
唐青:「好多了。」
他仔細打量對方:「你呢,昨日為了護我,你受了府內護衛的襲擊,可有傷到?」
韓擒:「都是些小傷,休養幾日就好。」
唐青:「此事我有一半責任,我與王爺之間的事不該將你牽連進來。」
韓擒:「皇上所託,我只是奉命行事,先生無須自責。」
而且他心甘情願,為了護住唐青可以不惜一切,包括性命。
但這些話說出來只會讓唐青困擾,他選擇留在心底。
兩人敘話片刻,韓擒適時離開,走前囑咐唐青臥床靜養。
門外,蕭亭立在廊下,韓擒目不轉視。
二人雖然因致使唐青動怒生病而心生愧疚,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並未緩解。
*
連續幾日,蕭亭都出現在門外,他有許多話想對唐青開口,卻沒有進去的勇氣。
他怕對方恨他怨他。
這日天陰,朔風凜冽。
蘭香從室內打開門朝外走去,對著廊下的蕭亭福了福身。
「王爺,先生請您進屋。」
蕭亭詫異,面色難隱欣喜。
他疾步走到門前,繼而踟躕。
唐青輕喚:「王爺,外面風大,進來吧。」
蕭亭定了定神:「阿青。」
幾日未見,隔著屏風頓步,他幾乎要將裡面的人痴痴地望穿了。
唐青有些清瘦了,披著單衣,烏髮松松束起半綹,剩下的柔軟地散落在肩後,眉眼盈笑。
他臉上的笑一如舊日,不見絲毫怨恨。
蕭亭有些恍惚,低聲問:「阿青,你這幾日休息的可還好?」
唐青嘴角噙著一絲無奈地笑:「實話實說,不太好,因為在想一些事情。」
「那你恨我嗎?」話剛出口,蕭亭面色已然發白。
「不恨。」
「不、不恨我?」蕭亭不確定地問。
唐青倒了杯茶,隨即遞出。
「為何怨恨?」
蕭亭接過茶時不願鬆手:「我做了傷害你的事。」
唐青嘆道:「比起恨你,我更恨自己吧。」
杯子的茶水晃了晃,竟是蕭亭險些握不穩。
唐青雙眸溫和,目光對此毫無避諱。
「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似懸崖勁松,如深海沉木。您自有風度和從容,可因與我交往甚密的關係,致使王爺逐漸迷失了自我。」
蕭亭道:「這與你無關!」
唐青淺淺笑著:「感情是彼此之間的事,怎會與我無關?若我及早覺察,加以勸阻,或許就不會讓您傷害了旁人,牽連了數條無辜的性命遇難,也不會讓王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自己。」
他閉了閉眼,道:「王爺,一段感情若落得個傷人傷己的程度,那就該適時的停止了。」
蕭亭手上的瓷盞頃刻間滾落,茶水淌了一地,毛氈上都是水珠。
「……阿青,沒有挽回的地步了嗎,你不喜歡我做那些事,我改,今後絕對不會再犯,你把方才的話收回去可好?」
唐青睜眼。
他看著蕭亭的滿面痛苦,指尖輕撫上那道皺起來的眉宇。
唐青神情中有憐惜,有不忍,還有堅定。
「王爺,此事並非為了我改變,而是為了你自己,」
「這是我唯一求王爺的一件事,希望王爺能答應。」
蕭亭:「……何事。」
唐青輕喃:「明禮,請你尋回自己的本心,好麼」
**
蕭王府迎來了一段寧靜的日子,蕭亭幾乎晝夜不分地陪了唐青半個月。
十幾日來,唐青依舊溫和如水,待蕭亭與過去並無不同。
可他們之間不再有情人間的蜜語和擁吻,唐青已經做出的決定,不會再有更改。
十月中旬,到了冀州每年一度的豐秋節。
豐秋節當天冀州各地十分熱鬧,家家戶戶都在準備糧食穀物和牛羊鮮肉,可謂是囤糧倉,迎元年。
唐青選在熱鬧的這天離開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