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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木棍直衝唐青,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先生——」
「大人——」
韓擒踩著一人的肩膀縱身高躍,在禁軍趕到前徒手攔住敲下的木棍,用力將打手踹遠。
帶人趕來救場的郡守望著慘亂的場面頭疼不已,喊道:「大膽,竟對巡察史大人動手,來人啊,把鬧事的人全部抓進牢里!」
場上動手的人全被帶入大牢,唐青無暇顧及,讓李秀莽暫時去跟進,他拉起韓擒替自己擋下木棍的那隻手,有些六神無主地道:「先去看大夫。」
木棍帶著許多屑刺,韓擒的掌心除了被擦傷,還扎了不少小木刺。
韓擒道:「先生,鎮靜些。」
對上韓擒沉著的目光,唐青微微壓制失控的情緒,道:「先回官驛。」
*
驛館內,大夫還在趕來的路上。
韓擒單手挑出掌心的木刺,他面無改色,唐青卻唇角泛白。
他想幫忙,望著拔出來後滲血的小木刺,指尖頓在半空。
韓擒見唐青仍在出神,心中暗嘆,為了轉移他焦慮的心緒,道:「還請先生替我拿出傷藥。」
唐青怔道:「在哪裡。」
韓擒道:「懷中。」
唐青順著衣袍內摸,取出一個瓷瓶。
瓷瓶的樣式與花紋有些熟悉,像是……
唐青想起什麼,韓擒清了清嗓子,主動承認,道:「先生送的。」
藥瓶正是過去唐青從梁王府逃路途中,曾隨手給「元蠡」的傷藥。
元蠡是韓擒假扮的,藥自然就給了他。
瓶中的傷藥早就敷完,韓擒未將藥瓶丟棄,而是一直留著,裝了傷藥隨身攜帶。
唐青:「……」
他啞聲問:「韓擒,你、你那麼早就喜歡我?」
看著韓擒沒否認的神情,唐青忽然低頭,在那微抿的唇邊啄了一口。
韓擒:「!」
驀然睜大一雙沉黑星目,話剛到嘴邊,大夫趕至門外。
韓擒:「……」
看他被迫咽話的模樣,唐青不覺莞爾。
「你先讓大夫處理傷口,我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回來。」
韓擒嗓子啞著:「嗯。」
*
書房,唐青平定心緒後,趁著得空,書寫上呈回朝廷的密信。
來梧郡已有一段時日,如今變革之策正在有序推行,該和皇帝定期報告工作進度了。
他擬好信,塗了火漆,交由官驛的差吏,急報往鄴都送。
*
十日後,遠在千里外的帝王收到密報,不動聲色地展開信紙,看完後,神情平淡。
李顯義狐疑:莫非唐大人事情進展不順利,未能完成皇命?
蕭雋淡道:「底下那些官員給孤上奏時,哪個不問候孤的心情如何,龍體可否安康。他倒好,公事公報的口吻。」
李顯義鬆了口氣,腦子一轉,道:「陛下,唐大人此番竭智盡忠,瀝膽披肝,可見心底把陛下放在至關重要的位置,欲解其憂,對陛下甚為關懷啊。」
蕭雋:「是嗎。」
李顯義:「定然是的。」
蕭雋執了狼毫:「也罷,給他回封密信。」
落筆首句便是:頃奉惠函,謹悉一切。梧郡此行久遠,卿近來身子可好?
第35章
炎炎熱夏, 落了一場驟雨。
雨勢磅礴,唐青幾人未出官驛,得了半日空閒。
黎光初現, 唐青已起了身, 坐在案前整理了連日來記載的文卷。
期間蘭香添換了三盞茶水, 禁不住勸道:「先生, 今日好不容易休息, 你就歇上片刻罷。」
唐青嘴上應著, 眸光始終落在卷頁上, 右手執筆,不時做些修改。
蘭香嘆息,只得去椅子坐好, 百般聊賴地陪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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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差不多,唐青方才停止工作。
空氣里漂浮了一層灰籠的水汽,他立於窗後,靜觀外頭立的幾扇芭蕉葉, 經驟雨澆灌, 顫巍巍地東偏西歪。
雨勢未減, 唐青披了件薄輕的披風,越過迴廊,匆匆去了盡頭的另外一間廂房門外。
韓擒早已醒了,和手底下的人交代了一些事,命人趕回廣平縣後,順道把手上的藥粉也重新灑上新的。
藥粉灑得心不在焉,連幾個心腹說了什麼都沒注意。
那日他挑著掌心的木刺, 被唐青「襲擊」了一下。
唇邊仿佛還殘留著那份柔軟,直到心腹出聲, 道:「統領,唐大人在外頭。」
韓擒摒退心腹,徑直走去開門。
渺茫無邊的雨霧成了催化心緒的背景,心底裂開道口子,泄露著隱秘的思緒。
四目相對,眼睛皆閃了閃。
唐青彎彎眸子:「我來看看你,還在忙嗎?」
韓擒讓開房門:「不忙,先生進來坐,外面涼。」
唐青進屋坐下,看見還沒收拾的藥罐,下意識瞥向韓擒的手。
韓擒道:「已經換過藥。」
雨聲瀝瀝,屋內光線昏暗,唐青的一聲輕嘆更為婉轉。
「若那日我再謹慎幾分就好了,也不會連累你至此。」
韓擒:「無論何種情況,我都會護著你。"
今日得閒,唐青居於室內,只懶散地半挽落髮。
如瀑的青絲沿著白.皙精緻的面龐柔順垂落下,低掩的睫毛似顫了顫,就如蝶翅掠過韓擒的心臟,讓他心口一陣緊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