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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當時頭腦一熱,僅從文書卷冊中所記載的信息便論述觀點,後與皇上微訪鄴都,有了新的領悟,知曉有的事還得經實地考察清楚,方才可以慢慢定奪。」
不過大鄴的整體國情與匯報上來的大差不差,用「與民生息」一策論處,總體方針不動搖,細節之處經考察之後再調整,也說得過去。
他稍微清了清嗓子,就上回調整郭常經濟政策一事,與蕭雋發表自己的看法。
「臣以為,當下內患既平,現今恢復百姓經濟為首要,由朝廷把持的田、鹽理應將部分歸還到百姓手中……」
具體的經濟調整政策一時半刻說不完,期間唐青添了幾盞茶,御座上的人亦在專注傾聽。
說完最後一句,他嗓子已經啞了不少。
李顯義適時提醒:「陛下,該用午膳了。」
唐青這才意識到他說了將近一上午,也難怪嗓子開始疼了。
他微微拱手:「皇上,臣先告——」
「等等,」蕭雋長眉輕挑,眼中淡漠似化了幾分:「卿帶病當值,衷心可鑑,不妨留下,與孤一道用膳。」
唐青:「……」
帝王發話,哪敢拂了對方面子?
他點點頭:「謝皇上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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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由宮人扶到用膳的大殿,得帝王賜座方才在底下坐好。
李顯義在門外傳膳,宮人們端著膳食魚貫而入,動作輕而有序。
蕭雋注視食案前乖巧端坐的青年,不知怎麼,心裡浮起莫名的愉悅。
「卿不必拘謹。」
唐青抬起瓷盞:「臣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
普通百姓,一日能吃上兩頓,即朝食和輔食,已然很好。
唐青打量食案上擺放的午膳,精緻可口,營養搭配均衡,尋常百姓一年所用,都買不到此等精緻膳食。
他得到帝王允許,方才動筷。
唐青進食動靜輕小,倒是蕭雋,似笑非笑地:「卿為何如此拘謹,跟貓吃食似的。」
唐青面色微訕:「臣……」
放眼天下,誰能當著皇帝的面大快朵頤?他懷疑眼前的帝王在拿自己消遣。
可這些話只能放在心裡,嘴上自是不說什麼,反倒還得笑臉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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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唐青回到頤心殿,照蕭雋的意思,把上午提起經濟改革之策寫下,這一寫又過大半日。
傍晚的霞光透進殿內,唐青從案幾抬頭時,只覺四周似夢似幻,再看御前的人,他竟與皇帝在一起共處了整日。
蕭雋放下狼毫,對上唐青來不及收起的眸光:「此情此景,卿倒愈發風姿卓然。」
唐青思維跳了跳:「臣惶恐,皇上過譽。」
蕭雋:「宮裡頭一些小侍女,近日私下裡常常打探跟在御前伺候的唐侍郎,說侍郎有芝蘭玉樹之風,貌如謫仙之姿。」
唐青:「……」
蕭雋食指在御案前一點:「常在頤心殿侍奉的宮女,其中不乏品貌端正的,卿可有屬意。」
唐青道:「皇上,臣如今心無所屬,也無心此事,只想做皇上的刀,盡力而為。」
蕭雋口吻慵懶:「只想做刀,不想做點別的,就比如……」
唐青貿然打斷:「皇上,天下美人千萬,臣品貌平凡,定不為皇上掌眼。」
又試探著開口:「皇上會有更好的美人相伴,不會為難臣,對吧?」
蕭雋扯了扯嘴角。
散值的時辰已到,唐青不宜久留。眼看皇上將用晚膳,他尋了緣由,藉機離開。
李顯義咋舌:「這唐侍郎……」
窺見皇上似乎被嗆了一番,卻並未生怒。
蕭雋瞥了身邊的常侍一眼:「孤氣什麼?」
唐青那番躲避不及的態度,嘴上掛著的君臣有別之論,現今再聽,就跟爪子在心口撓了一道似的,不疼不怒,反而有點癢。
李顯義:……
皇上被唐侍郎嗆了一道,怎地還挺高興。
第25章
唐青腳傷未愈, 皇上給他寬了假,不用去御前當值。
眼下尚書台著手調查公冶侯進入關鍵時刻,大伙兒都忙得腳不沾地, 到了夜裡, 官署內燈火通明。
雖然寇廣陵叮囑唐青安心養傷, 但他不好兩頭閒著, 本欲差人送自己到尚書台, 碰巧遇到韓擒, 事情便又交由對方。
一來二去的背著, 許是相處有了默契,唐青趴在韓擒背後前往官署時,已不若最初拘束。
到了門外, 韓擒道:「散值後我過來接先生。」
唐青眼底有發自內心的真摯:「多謝,勞煩統領了。」
韓擒深深看了他一眼,在無聲的對視中離開尚書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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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台調來不少關於公冶侯的卷冊,其過往、人脈、產業、日常動向, 逐一做了調查, 順道把將公冶侯的夫人連曦, 也一併查探。
唐青跟著官署的幾名官員每日伏案,幾日後,總算理出比較清晰的眉目。
寇廣陵打算先從過去與公冶侯往來比較頻繁、或因種種緣由已被遣返回鄉的人員下手,他託了專門的機構辦事,天色未暗,就把名冊上的人暗中帶回七八成。
只是在審問這些人的過程遇到阻礙,他們絕口不提關於公冶候之事, 要麼模稜兩可含糊其辭。
寇廣陵長嘆,此事提了一嘴, 道:「未經定罪,咱們又不能私下動刑把人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