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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榻前小坐片刻,聽侍衛匯報,說外頭已經準備妥當,於是起身,繼而偏頭看了看這半個月隔離的環境,未等他感慨,蕭雋從帳外進來。
他道:「陛下,臣……」
話沒說完,身子旋即騰空。
近來蕭雋動不動就會抱著他走,尤其前些日子他臥病在床,無法自理時,一切幾乎都交由蕭雋照顧。
對比,他也漸漸麻木了。
但帳內不同帳外,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欲言又止,蕭雋似與他想到了一處,道:「他們不敢亂嚼舌根。」
豈止說話,連頭也不敢抬。
蕭雋抱唐青坐進馬車內,手指將他落在身前的青絲撥至耳後,道:「可累著了?」
唐青搖頭:「日日臥在榻里,如何會累。」
說是如此,最虛弱的那兩天,他躺著都會喘不透氣,整夜難眠,只能靠在蕭雋身上。
這人照著太醫教的法子,半夜不停地替他順撫脈息,等天亮了才緩回些氣,沒那麼喘的累極睡去。
他被疫癘折磨得憔悴又醜陋,此生的醜態,只叫蕭雋一人看了個乾乾淨淨。
「在想何事。」蕭雋與他說話,雙目注視著他,認真專注的神情。
唐青微微搖頭。
此時他腦子裡想的都是關於眼前的這個人,不欲多說,索性靠在頸枕,闔起眸子養神。
蕭雋以為唐青病了心緒不佳,沒有再糾纏著擾了他的清淨。
*
馬車一路低調地駛進皇宮,蕭雋命人收拾出一座偏殿。
寢殿位置安靜,早秋的日光將琉璃瓦曬得發燙反光,入了殿門,便嗅到空氣里浮動著一股艾草的氣息,越往裡走,只覺十分舒服涼快,周圍隔絕了秋燥,不會讓人滋生悶熱。
唐青環顧四周,除了大夫和幾名灑掃的宮人出入,蕭雋未讓人接近此地。
他停在睡榻,榻前落了帷幔,落日金的鳳凰羽從床帷散開,唐青看了會兒,微微炫目,很快低了頭,靜靜坐下。
宮人端了水進殿,道:「大人可要洗漱?」
唐青點頭,用沾了溫水的軟巾擦過臉和手。
他回宮前已服過一次藥湯,淨手之後在書案前翻了會兒書,很快起了困意,徑直回了軟榻合衣而躺。
往後一連數日,唐青都在宮裡調養。
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轉,臉上終於有了血色,頰邊豐盈了,下巴也養回一點軟軟的肉。
某天午後,唐青睡醒,隔著帷幔望著暖光照落的窗扉,出神之際,聽值守在外邊的宮人低聲問候了句,很快回眸,與進來的蕭雋對視。
蕭雋看著他:「睡得可好?」
唐青微微點頭,很快被對方扶起,緞面棉花枕安置在腰後,他舒服地靠了起來,眸子微眯,發現一抹艷色。
蕭雋帶了東西進來。
是一束凌霄花,丹紅如火,在最後的時節盛放出烈焰般的顏色,猶如生命的色彩。
他輕嘆,撫著花瓣讚美:「很漂亮。」
蕭雋把花贈與他:「秋日凌霄,並不若唐卿眉眼半分。」
唐青捧著凌霄花,一時接話不是,不接也不是。
但他仍選擇抬起眼眸,直視蕭雋的眼睛,適才的窘色很快被憂慮取而代之。
蕭雋連取了七日血給他入藥,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回宮後又勤於政務。
即使如此,每當他睜眼,總能在視線所至的範圍看見對方,好像此人不曾離開過。
連續失血很傷元氣,蕭雋體魄再強,照顧他將近一個月,鋒利深邃的五官也有了幾許疲色,過去身負舊疾復發,他都不曾看見這人如此。
唐青問:「陛下可是累了,您要多加休息。」
蕭雋笑笑:「孤才過來,你就尋個藉口把孤打發走了。」
唐青並非此意。
蕭雋道:「殿內另有其他睡榻,孤留在此處稍適休息,卿可願意?」
唐青沉默。
見此,蕭雋收起浮在眼底的笑,道:「孤明白,若你還累,放下花繼續睡吧,孤不擾了。」
幾年如此,被唐青一直拒絕,早該習慣的。然而此時的蕭雋,心裡到底有了些落寞,唐青身子才愈,他不忍再擾對方,起了身,剛走幾步,聽到身後跟來稍顯急促的腳步聲,
蕭雋停下,緊接著,一股叫他魂牽夢縈了五年的香氣微微襲至身後。
凌霄花落在華美的氈毯上,那雙素白纖細的手不再捧著花,而是從他腰後往前交纏,很輕的收攬著。
這個懷抱輕如鴻羽,卻帶了萬鈞重量,叫蕭雋心口震慟,僵在原地。
唐青在挽留他。
更甚是……
唐青額頭很輕地抵在蕭雋肩膀,許過了一息,又或過了幾息,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些失態,正要鬆手,眼前的蕭雋已經把他們的姿勢對調。
蕭雋反過來擁摟上了唐青的腰肢,幾乎抵到他的額頭,低著聲追問:「卿何意?」
唐青動了動唇,蕭雋道:「既然默許,有了這個念頭,孤就不允你反悔了。」
第127章
對視的幾個瞬息, 曖昧的氣氛始終縈繞不散。
唐青素日裡有些清冷的眉眼氳著溫柔的情意,如秋日裡的一縷暖風。
蕭雋盯著他,凸出的喉結滾了滾, 很快把人打橫抱起, 徑直走回睡榻前, 緩緩將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