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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擒收起橫在半空的手:「王爺,此舉不妥。」
蕭亭從容笑道:「本王與唐侍郎這幾日相處下來,頗感意氣相傾。且來到冀州,便免了那些不必要的繁文縟節,還請統領無須拘謹。」
他朝唐青示意,道:「隨本王來,挑一間你喜歡的院子。」
第67章
聽聞王爺回府, 管事帶著下人們已在院中等候。
管事為首,幾名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將士目光精爍,一句「恭迎王爺」回府, 吼得那叫氣勢如虹。
跟在後面進府的唐青不由頓了頓腳步, 蕭亭回頭, 笑意從容中多了幾分隨性。
「都是一群到了年紀都不安分的活寶, 莫要被這幫老小子嚇著。」
蕭亭先進院中, 道:「本王帶了貴客回府, 別驚到貴客。」
待唐青出現在蕭亭背後, 站成排的老將士眼睛都看直了,還有的直接揉上眼睛。
「王爺,您出府一趟, 給咱們把王妃帶回來啦?」
蕭亭道:「什麼王妃,這是皇上欽點的邊貿監察史,唐大人。」
幾名將士齜牙嘿嘿一笑:「原來是唐大人,見過大人, 方才咱們幾個唐突了, 還望大人恕罪。」
幾名將士早年就投身前線, 年近四旬落了一身傷下來,已經成家的那部分都回家過日子去了,剩下幾個,上下皆無老幼,亦無妻兒,蕭亭索性把他們留在王府內,讓他們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十餘年相處下來, 幾名老將士早就把彼此當成親人,連同蕭亭, 即便貴為皇親國戚,也沒少被他們樂呵呵地打趣。
唐青覺得幾人真有意思,淺笑著與他們招呼,餘光掃向後方。
後方一張桌子上陳擺了一大壺酒,邊上還置了個燒著火的銅盆。
「這是?」
蕭亭嗓音低磁地解釋:「冀州的習俗,他們給本王接風洗塵準備的。」
話聲方落,從外頭帶著行李走進院子的韓擒與幾名將士對視,微微點頭。
將士們道:「韓統領?!」
「幾年不見,當年叱吒西北二境的小韓騎督都長這麼大啦。」
韓擒隨蕭雋出征時,踏過大鄴遍布戰火之境,作為得力前將,名聲顯赫,許多從前朝割據戰亂時期經歷過來的將士都知道他。
大鄴平定,時隔幾年再見,老將眼中多了些熱淚。
他們收了收眼裡的淚光,舉起旁邊的一大壺酒,斟上滿滿三碗。
「王爺,統領,監察史大人,咱幾個敬你們一杯。」
老將們乾脆利落地痛飲一大碗酒,依照冀州習俗,接風洗塵的人也需痛飲上這碗酒,接著從火盆上邁入堂屋,預示著去除一路塵穢,也算完成風俗。
蕭亭笑而不語,兀自斟上大碗,仰頭喝淨。
下一刻,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本王替他喝。」
「我替他喝。」
蕭亭和韓擒止聲,默契地望著彼此。
幾道目光齊齊打量唐青,將士們視線一轉,似乎從中琢磨出些許火光四濺的味道。
王爺待眾人一向爽朗溫厚,何曾像此刻這般,帶著些針鋒相對的意味。而韓擒,當年還是個跟木頭一樣的直愣小子,哪怕在戰場上殺紅眼也能悶不吱聲。
韓擒道:「王爺,下官奉皇命護送唐大人,理當由下官把這碗酒喝了。」
他掌風一掃,連斟二碗,沉默利落地把碗中酒水飲盡。
將士鼓掌振聲:「統領果然爽快。」
「既然統領代為喝了這碗酒,唐大人請先進屋歇著吧。」
冀州春夜的風很大,唐青站在韓擒和蕭亭中間,在兩具頎長修健體格的對比下,即使裹著狐裘,亦如風中拂擺的柳枝,弱不禁風,叫常年習武的將士們心生不忍。
唐青邁過燃燒的火盆,方入堂屋,便有一陣微微暖氣襲繞周身。
他小坐片刻,喝了熱茶暖身後,腮邊浮出薄薄緋色,仿佛暈開一層脂粉,周身鍍上柔和的暖光,好似連幾盞燈火似乎都格外眷顧他。
杵在門外的將士搓搓自個兒黝黑的臉,看著王爺溫聲向唐大人低語介紹,再看韓統領沉著面色,搖搖頭,疾步離開這硝火陡生之地,生怕引火燒身。
唐青圍繞前院溜達一圈,目光帶了探尋。
蕭亭道:「義母臥榻數年,大夫交代需要靜養,府上這幫老小子成日鬧得歡,本王就將義母送到距離王府不遠的一座院子裡調養,那兒清淨,素日得閒時,本王便去陪她用飯,敘會兒家常話。」
唐青微微莞爾,道:「府上的將士都很有趣。」
蕭亭笑嘆著搖頭:「日子一久,只會嫌他們鬧騰了。」
很快,將士們從庖房送來滿滿幾鍋冀州菜,有煎烤得濃郁鮮香的魚,油脂四溢的烤牛羊,腎臟大補湯,最後才上了道夾些綠色的小炒青瓜。
唐青打量滿桌子的肉,不禁咋舌,最後夾了幾塊小青瓜,韓擒盛了碗用清水兌過的魚肉放到他手邊。
蕭亭吩咐:「往後多備幾道清淡滋養的菜色,唐侍郎用不了過於葷腥的食物,就照老夫人的食譜準備。」
將士們記下,還想到庖廚多備幾道清淡點的菜,唐青及時制止。
一伙人圍著大桌子坐下用飯,唐青面前的碗總是滿的,無論缺什麼,左右兩旁都有人替他添上。
他一頓飯吃得頗為不自在,飯後面上盡顯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