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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撂下一句叮囑:「明禮,你可得好好照顧離兒。」
蕭亭自是應下,他用沒受傷的手牽起唐青,與老夫人道別後帶著人走向門外,接著解開大氅,未假手於人,慢慢替唐青披上,把他整個人攏在溫暖的大氅內。
打量默默跟隨的韓擒,蕭亭未說什麼,掌心將唐青握得更緊,低沉磁聲地道:「咱們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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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從泉城送來密報。
貿易邊塞要道的後續已處理妥當,傷勢痊癒的外族商人帶著大鄴發放的補償離開泉城,陳主司還命將士護送他們平安離開境內。
經此事件,唐青針對邊貿政策又詳細補充了幾條細則,他吹了吹紙上的墨跡,差人送往泉城,又把擬寫的草稿交給蕭亭過目。
蕭亭接過字跡還未瀝乾的宣紙,笑道:「阿青,你叫我如何是好,這世間似乎就沒有任何事能難倒你。」
若時間還停留在前幾日,唐青定然聽不出對方的話外之意。
此刻,他只垂眸,語氣平穩道:「待溧、泉二城的事情解決,我就去一趟幽州,應當就在這幾日內。若再耽擱下去,等幽州邊貿走上正軌,到時候天愈加冷,怕會遇到大雪封山,想回鄴都復命又要延誤了。」
蕭亭僵了一瞬。
「阿青,一定要去幽州?我身邊有幾名做事穩妥的心腹,不如讓他們代你走這趟,可好?」
唐青:「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蕭亭:「不能為我留在平城麼?」
唐青別過視線,態度明確。
若就著此事繼續糾纏下去,蕭亭怕惹得唐青不快。
他適時止聲,攬上唐青的肩膀,轉移話題,低聲道:「時候不早,我們先歇下,有什麼事改日再談,好麼?」
唐青靜靜抬眸,望著蕭亭溫柔而有些受傷隱忍的目光,心不住顫動,點頭應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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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內放了湯婆子,被褥和墊子十分暖和。
唐青如往常那樣被蕭亭攬在懷裡,等待入睡之際,溫熱濕潤的氣息迎面撲來。
唐青下意識迴避了這個吻。
吻沒有落在柔軟如花的唇瓣,蕭亭頓了頓,強勢地把嘴唇印在細膩的臉頰上。
「王爺,你的傷……」
蕭亭低聲:「不妨事。」
唐青推開沿著頸邊落下的濡濕親吻,拉起被褥裹緊。
他深深喘了一口氣:「我想休息了。」
蕭亭:「阿青……」
唐青趁機背過身:「王爺,早點睡吧。」
「……」
無言的沉默。
蕭亭沒有闔眼。
他在黑暗中看著從始至終背著他的唐青,整整一宿,過去向來溫柔如水的人,今夜卻沒有緊貼他的胸懷,沒有與他交頸共枕。
蕭亭一顆心止不住地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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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溧、泉二城邊貿後續工作全然順利完成。
唐青這幾日著蘭香替他收拾行李,又另外遣了暗衛,尋了馬車,趕在冬日下雪前,欲將蘭香送回鄴都。
他正在床榻前交代蘭香,話說著,蕭亭走進房內,道:「阿青,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蘭香安靜退出屋內,關閉房門時,鬼使神差地留了條縫隙。
蕭亭打量床尾收拾好的包裹:「你還是要走。」
唐青傾身,把包裹的結系好。
「王爺,我還有正事要辦。」
他神情平靜,蕭亭前幾日積壓在內心的懷疑和焦躁霎時爆發。
「阿青,邊貿之事何須你親力親為,還是你一心想儘早回到鄴都,回去見皇上?」
唐青停止了手裡的動作,臉色如冬月凝霜,淡薄疏冷。
「王爺,此話何意,我對你的心思如何,過去種種,還須質疑?」
「我……」見他冷了眼神,蕭亭不顧肩膀的傷,強勢握緊他的雙手,「我適才口不擇言,阿青,莫要往心裡去。」
他道:「自你從鄴都回到平城,我這顆心總覺不踏實,並非懷疑你跟皇上有什麼。」
皇上對唐青有情。
自蕭雋在王府,可以說是當著他的面把唐青召回鄴都,此舉使得蕭亭心裡紮下了一根刺。
他要唐青留在身邊的念頭,自對方回到平城的那一刻起,就已深深種下。
「阿青,就當為了我留下來,不要離開我。我們儘快成婚,到時候你做蕭王府、做冀州的另一位主人,可好?」
唐青:「……」
蕭亭:「阿青?」
唐青搖頭,伴著輕嘆,指尖貼在蕭亭的肩膀,問道:「這裡可還滲血?」
蕭亭:「你……」
唐青看著他:「枕頭底下的那瓶藥,答應我別再用了。為了我而傷害你自己,值得麼?明禮,你如此自傷,可曾想過我會擔心,可有與我感同身受?」
唐青壓下眼眶盈滿的酸熱:「拋開你為我建造府邸,將蘭香尋來,想斷了我回鄴都的念頭和後路不提。」
他話聲一轉:「你為了延誤我離開冀州的期限,於公務上使了絆子,因你一道命令便讓駐紮在泉城的將士遲遲沒有出兵,那些外商,即使他們並非大鄴子民,可他們都是手無寸鐵,只為生計奔波的普通百姓,何其無辜?」
「而今他們一部分人失去性命,與我無關,卻又與我有關。我背負不了那麼多條無辜生命,明禮,你叫我怎麼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