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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榷場停留將近兩個時辰,唐青看了送來的牛羊、獸皮和各類角料。
而成群的馬匹,則統一送到平城的殖馬場進行檢驗,待登記完成,平城官方準備的物資也會送到對方手裡,達成交易。
這日的公務暫告一段落,他放下手裡的竹簡, 捏了捏眉心,靠在鋪著獸褥坐墊的椅子上緩了口氣。
手邊的茶已經放涼了, 唐青接過蕭亭重新遞來的溫茶,垂首慢呷。
蕭亭道:「可是累著了?」
唐青微微點頭,繼而搖頭:「所幸今日你在,身邊的人太多了,若只我一個,恐怕應付不來。」
他不擅長跟那麼多官員打交道,方才幾番應承,比一整日待在書房裡辦公還要疲累。
此時周圍的官員都被遣散,唐青和蕭亭仍坐在榷房裡。
蕭亭看著他:「先送你回府歇息?」
唐青不想那麼早回去,率先起來,道:「去街上走走,出來也有兩個月了,難得到冀州一趟,給蘭香和梁王府寄些東西。」
又笑道:「王爺為冀州的主人,可能為我介紹當地特產?」
蕭亭:「樂意效勞。」
二人走出榷房,背身靠在屋檐下的韓擒瞬間跟在唐青身側。
他像一把如影隨形的刀,唐青走到哪,便出現在何處。
三人走在平城街頭,無論是誰,品貌氣度俱為萬中挑一。
很快有人認出蕭亭,正要行禮,蕭亭向其示意不必出聲,牽著唐青上了馬車。
蕭亭親民,戰後冀州恢復建設時期沒少下過民間,平城當地的百姓都見過他。
蕭亭面含歉色:「看來本王打亂了此行的興致。」
唐青往馬車內側靠了靠:「無妨。」
他們身處平城最熱鬧的華榮大街,拐過附近的商業範圍,人潮便會減少許多。
待喧聲弱下,唐青掀開車簾,韓擒坐在駕車的馬夫一側,專注望著他,道:「大人可要下車。」
唐青:「周圍人少,就從這兒下去吧。」
韓擒扶著他從馬凳落地,蕭亭微眯雙目,橫出手去扶唐青另一條胳膊。
唐青打量左右兩側,笑著收回自己的手。
「我又不是年老邁不動步子的白頭翁,何須如此?」
朝街面直望,雖不若華榮大街那道樓坊林立,但小攤小鋪的數下去也不少。
在唐青右方十丈之外,小食鋪子的攤主正向著他賣力吆喝。
「公子,幾位爺,過來買點吃食唄,不好吃分文不取!」
攤主身著冀州溧城的服飾,平城繁華,遂趕來做些小本生意,還不曾見過冀襄王。
蕭亭微微笑了聲,自然而然地牽起唐青走近小食攤子:「你這攤主好大口氣,不好吃不收錢,不怕賠本?」
攤主左手一比,在胸前比劃了個大拇指:「俺的手藝在溧城街上可是頂有名的。」
說著,訕訕一笑:「不過平城收取的租金比起溧城可不便宜,俺只能在這道擺攤先掙點錢,幾位爺,你們就賞臉嘗嘗吧。」
韓擒看著貼在鐵鍋上的東西,遲疑道:「大人,不如我送你去城東的館子。」
他擔心街上的東西不乾淨,唐青脾胃一般,如果吃了生病如何是好。
唐青笑道:「自古小攤出,先嘗一塊吧。」
他接過攤主遞來的小食,掂了掂,道:「還挺香。」
攤主笑呵呵道:「公子識貨,這正是溧城獨有的薄皮小酥餅。」
平城街頭買賣饢餅的小攤小鋪不少,配料比較單一,唐青吃過饢餅,此時嘗一口酥餅,眸子微亮。
「面薄軟韌,皮煎得很香,裹在裡頭的餡料放得很足,汁水都滲到了皮上。」
麵皮內裹著牛肉、蔬菜、雞蛋、豆腐等,小小的一個煎餅,不及兩根手指大,滋味十分濃郁。
他笑著跟身旁二人說道:「你們也嘗嘗。」
韓擒身形未動,蕭亭先接過剩下的另一份酥餅,嘗過之後,道:「果然不錯。」
當即跟攤主買了所有的酥餅,準備打包帶回府上給那幫老小子們嘗嘗鮮。
攤主笑得見牙不見眼,周圍的小食攤看他們這麼好說話,紛紛拿著售賣的吃食推薦。
無一例外的,蕭亭都將其打包,過程等待的功夫,三人走到不遠的飲鋪內,要了壺涼茶坐著吹風。
唐青眸光含笑:「怎麼都買了?」
蕭亭:「難得高興,花那些錢能讓他們早些時候收攤,就當行件善事。」
不禁又笑著開口:「許是從前老天見我行善,將這份好惦記了,才讓我受此眷顧的遇見你。」
蕭亭直言不諱地袒露對唐青的心意,韓擒聽在耳邊,暗自捏起指節,只惱自己沒有蕭亭那樣細膩柔情的心思。
飲鋪迎面吹來幾陣風,唐青舒服地呷著茶水,道:「適才在榷場碰見那日遇見的少年。」
蕭亭知他有話要說,專注傾聽。
唐青道:「少年叫做木之,我聽他說家裡有位大哥在冀州參軍。」
「王……」唐青改口,「我觀軍中將士,一人參軍,可使三口之家勉強度日,但只要有一人生病,便無力支撐,那位木之小少年,便是迫於生計出來掙錢,急著給患病的母親救命。」
「將士們的月俸我沒有考量的參照條件暫且不議,就家屬患病一事,可否提高將士在醫療方面的待遇?比如他們的家屬可借憑據就醫,免費或給些折扣讓他們看病取藥,如此一來,將士家中有個依託,也好穩固軍心,團結士氣,減少士兵逃逸的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