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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擒正要開口,只聽唐青冷道:「那群人還是太目無法紀了。」
「我這幾日總在想著此事,想儘快處理了這些地方勢力。」
當日在梁記鹽鋪動手的人,儘管他們那會兒尚不知情,可唐青沒講究半分情面,讓郡守依照大鄴律法斷案,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梁記的主事人找過幾次郡守,皆被拒見,欲到官驛登門拜訪求見襄州巡察史,唐青也以生病為由,不見這些跋扈慣了的商賈豪紳。
唐青揉了揉眉心,道:「下一步,我打算解決梧郡的這群人。」
要整治地方勢力,懷柔策略無用,而今只能考慮任用酷吏整治此條路子。
韓擒問:「何不讓我著手辦理此事。」
唐青道;「有你著手,定能很快解決。可你貴為禁軍統領,若真去做了此事,有點大材小用了。」
他向韓擒托出自己的打算:「我欲尋個當地都怕的人來做此事。」
韓擒目光微動:「有了人選?」
唐青:「嗯,就是當日救下的石敢。」
石敢此人,性格直硬,只認理,敢於跟豪紳對抗,且一直生活在梧郡,比他們這群外來的人更加了解當地內情,讓他去整治,唐青認為可行。
他看著韓擒:「你覺得呢?」
韓擒道:「可以一試。」
注視著沉心商議推行改革事宜的青年,韓擒把不久前浮出的念頭收起,雖有些失落,但能這般和唐青相處,已叫他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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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糧價與稅改通告已出了一段日子,府衙里上下一片人仰馬翻。
除了唐青以外,李秀莽與另外幾人每日都帶著衙差出門幹活,變革有序推行,進展的狀況每日須在入夜後,以議會的形式口述匯報。
直至初獲成果,唐青讓郡守放出關於今年田稅減半的消息。
具體內容,大致可述為:每戶將田地如實上報,核實無誤後,往後兩年的田稅全部減免五成。若有差漏或隱瞞不報者,官府根據新制定的相應律例,將田地收歸國家,待查驗無誤,該得的悉數還返,余剩的回收。
減免田稅的目的有二。
一是響應賦稅減免政策,實現對百姓的承諾,撫民心。
二則為了回收貴族的地、鄉豪的地以及閒人的地。
此法減免田稅是真,可唐青要回收田地亦是真。因為梧郡的貴族紳豪如何報、瞞報或實情報,他都一律以漏缺為由,將田地一併先收歸了。
手段霸道強橫,勢要引起中等階層以上的人群不滿。
這打豪紳的事,只能交給石敢,讓他帶人去辦。
韓擒和李秀莽幾人聽了他的法子,一時沉默。
郡守則不住擦拭冷汗,想道:這位襄州巡察使膽子可真大啊!事情做那麼絕,不怕走不出梧郡麼?
觸及大統領的目光,他渾身一僵,訕訕低頭,兩腿已軟如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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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田稅變革一事完全展開,唐青窩在官驛內,徹底不出門了,與他寸步不離的韓擒,則又去了一趟廣平縣,協助水師工作。
而今旁人誰都分配了活兒干,他則成日留在驛館,將匯報上來的信息做成文卷整理,逐次批閱,再進行調整,召回來的人開會。
驚雷閃至,炎夏的雨暴烈迅猛,就如梧郡內推行的變革一般,勢不可擋。
這日,暴雨磅礴,唐青從書房走出,揉著泛酸的手腕和脖子,行至廊間,蘭香匆忙趕來。
「先生,石敢求見。」
唐青前去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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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石敢帶人平了兩家本土豪橫的貴族,田冊如期繳回,就是過程比較慘烈,纏鬥過程他自己受些傷。
唐青看見石敢的眉頭和下巴布著淤青,上面還滲血,忙喚:「蘭香,快去請位大夫到驛館。」
一頓,叮囑:「坐馬車出去,雨天路滑,吩咐車夫穩當些。」
蘭香心中暖流滑過,「哎」地應下,忙著手去準備。
唐青無奈地笑道:「如今上下里外的人都在忙,無一人空閒,連近身伺候的小姑娘都要如此使喚了。」
石敢躬了躬身,道:「大人為民操勞,實屬梧郡百姓之幸。」
唐青領石敢入了堂屋,奉了盞熱茶給對方。
石敢受寵若驚,自己一張臉還滲著血,瞧著恐怖,而溫雅精貴的巡察使大人卻親手給他倒茶水……
石敢眼眶頓熱,兩手捧茶,險些跪地。
唐青道:「你還是坐穩吧,此番要你辦的事情最為不易,如今還見了血。」
石敢一口喝乾淨茶水,搖頭:「梧郡的百姓苦得太久了,能為大伙兒做事,為大人做事,實乃草民之幸,流點血算不得什麼。」
他嘴巴一扯,笑道:「左右早就把郡城裡的那幫地主爺得罪了一遍,多幾個少幾個又有何妨?」
唐青為此人的性格與氣魄生出折服。
石敢尤嫌不夠解渴,兀自連倒幾杯茶,嘴裡繼續說道:「大人不僅讓我回府衙做事,還升了職,過去鄙我如履的郡守,見了我跟吞了蒼蠅似的,有話都不明著說。」
話音落罷,哈哈一笑,絲毫不覺有何不妥。
唐青抿唇,跟著淺笑。
石敢一愣,握緊瓷盞的手抖了抖,忽然變成了個啞巴。
趕巧蘭香領著大夫回來,唐青便讓大夫給石敢醫治傷勢,命蘭香接待對方,而他則拿著石敢新繳回的地契,返回書房著手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