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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雋眼看唐青低首顰眉,聽著他冷淡的語氣,簡直恨不得將他直接捋了去。
但在緊要關頭,到底還是克制了下來。
手臂微微鬆動,唐青趁機後退。
蕭雋冷眯雙目,攥握上唐青的手腕。
「過兩日,唐侍郎隨孤返回鄴都。」
唐青驀然抬頭。
「陛下?」
他冷眉相對:「臣在冀州的事還沒完成,如何能回去?」
蕭雋盯著他,鬆了掌心,口吻變得不疾不徐。
「唐侍郎出來已有三個月,照時間算,也該回去一趟向孤述職。」
唐青:「……」
按理而言,蕭雋的話沒毛病。
且對方此行保密,秘密瓦解北方舊部勢力後勢必還要整頓一番朝堂,在鄴都那幫官員眼裡,蕭雋一直在宮內,唐青也該回去向他匯報工作近況。
唐青斂起眸光,揖了禮:「臣先告退。」
蕭雋看出唐青心裡明白了,不覺彎了彎嘴角,道:「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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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唐青剛回到院落,已見帶著了酒氣的蕭亭在屋內等他。
「明禮。」
他輕喚,還未走近,自寬袍袖口底下如一截枝條微垂的手腕叫對方握起。
蕭亭定定看著腕上攥出的紅痕,目光微沉。
「是皇上?」
第83章
手腕如同珍品般被蕭亭呵護著捧在掌心, 唐青試圖動了動,選了個比較折中的方式回應。
「我的皮膚天生如此,稍微用點力氣就會留出印子, 實際上沒有看到的那麼嚴重。」
蕭亭「嗯」了聲, 面色陡然一轉, 嗓音恢復如常的磁性溫和。
「屋內有藥, 我替你上藥。」
唐青入府後暫居的偏院, 可屋內的陳設家什, 物品擺放的位置, 蕭亭對此十分嫻熟,遊刃有餘地取來急救藥箱,拿出一個青色陶瓷藥罐。
蕭亭指腹勾了些乳狀藥膏, 沿他的手腕均勻塗抹、藥膏上手清涼,瞬間在如雪瀅白的肌膚上化開,浸入那片發紅的地方。
半晌,蕭亭端著唐青的手細細凝視, 道:「若有不適, 須得告訴我。」
唐青輕微勾起唇角:「沒那麼嚴重。」
蕭亭低頭, 做了個嗅聞的姿勢,一身從晚宴上沾染的酒氣,皺眉解釋道:「過來匆忙,還沒趕得及洗漱更衣。」
唐青坐在面前的板凳上,腕子從始至終都沒掙脫。
「無妨。」
他淺淺浮起眉眼,似初雪消融,眸子盈動著柔和的光彩, 綻出一抹沒有半分疏離的微笑。
蕭亭眼也不眨,目光露出些痴沉。
唐青道:「可有餓著, 晚宴上別光吃酒了罷?」
蕭亭輕蹙眉宇,唐青一看便知。
他徐步走到門外,吩咐在不遠處值守的下人送兩份粥膳和綠豆湯到屋內,還叫了盆溫水,方便待會兒洗漱清理。
甫一轉身,蕭亭站在他背後,手臂虛虛收攬,又恐未散的酒氣過到唐青身上,與他隔了一臂的距離。
唐青莞爾:「王爺今晚喝醉了。」
蕭亭注視著他:「願聞其詳。」
唐青:「變得有點不像平時的你。」
蕭亭微愣,唐青很快解釋:「我不該輕易對一個人下定義。」
人在不同的時候都會流露不同的情緒和反應,他不該拿平時見到最多的那一面,就認定蕭亭是那樣的人。
蕭亭失笑,等下人端水進屋,稍作擦拭洗漱後,繞進花鳥屏風內換了身寬鬆的墨藍色長袍。
唐青借著宵夜的由頭,和蕭亭把後廚送來的粥膳一起吃了。
他道:「明禮,過兩日我得啟程回鄴都一趟。」
蕭亭看著人,居然下意識去想,這一趟回去了還會過來嗎?
唐青:「年中將至,作為朝廷要員,到了回宮跟皇上述職的時候。」
蕭亭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暗笑,可分別的消息使他無法開懷。
前有皇帝,後有韓擒,更莫提那些對唐青暗獻殷勤的官員不在少數。
北方舊部勢力剛剛傾覆,接下來還有諸多事宜等他著手處理,縱然有心,也無法從冀州的事務中抽身。
蕭亭忖道:「等你回來,有機會我帶你慢慢把冀州的每個地方轉一遍,如何?」
唐青淺笑應道:「好。」
二人有了約定,方才緩解幾分離別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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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唐青回程的日子。
他與蕭亭在迴廊下敘著臨別的話,直到韓擒前來,佇立在庭院的石門後,道:「先生,該啟程了。」
唐青抬眸,旋即被蕭亭攬入懷抱。
眉心印下溫熱的唇,良久,對方才把他鬆開。
蕭亭深深看著他:「我等你。」
唐青:「好。」
蕭亭又道:「回了鄴都,記得給我來信。」
唐青一一應下。
平城的天際藍而廣闊,低矮的雲層隨風緩緩飄移。
蕭亭先送別皇帝,兩人對唐青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沒有掛在嘴邊提起。
之後,唐青在韓擒的護送下踏上馬凳,回頭看了眼過來送自己的蕭亭,道:「王爺,改日再見。」
蕭亭頷首:「我等你。」
韓擒目光微暗,將車簾直接落了。
蕭亭與韓擒目光交接,硝煙碰撞,隨即都迴避了各自的視線,專注盯著馬車裡影影綽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