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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給帝王診治的幾名太醫深夜趕來,齊齊候在榻邊,處理那道流血的傷口。
李顯義臉上泛著愁,瞥見太醫灰白的鬢髮兩旁冷汗浸透。
他心下一緊,問道:「陛下的傷為何反覆發作,至今還不能痊癒?」
太醫擦擦冷汗:「這、這……」
其實並非太醫們治療的法子有誤,而是皇上這道舊傷實在複雜,但凡有一點不注意便頗難處理。
肩後同一處地方,過去遭受過兩次嚴重的創擊,而今第三次再被傷到,好不容易照料得快要癒合,結果連接幾次出血,這才久久不見完全癒合。
此道傷口斷斷續續地復發,且皇上回朝後忙於政事,尚未好好調養,如今已引起低熱,易疲勞的後症,若非龍體強健,只怕撐不了幾日就病倒了。
可皇上卻帶著這樣反覆發作的傷口若無其事地過了幾個月。
太醫面如菜色:「老臣……還請皇上以龍體為重。」
唐青一直候在旁邊,忽然開口問:「是不是傷口感染髮炎了。」
李顯義不明所以,就連交疊著雙臂趴在枕上的帝王也向他瞥來淡淡的一眼。
太醫:「呃……」
唐青想起目前的時代還沒有感染髮炎這樣的說法,便委婉道:「若被鐵器弄傷,不及時清理傷口,很容易造成細菌感染,嚴重時則喪失性命。」
他淡道:「就好比上了戰場的將士,有些人明明傷勢不算嚴重,手臂挨一刀,然而事後就算及時包紮,也因此丟失性命。」
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變得深冷,猶如芒刺,唐青立直腰背,明白自己沒有說錯。
在古代,破傷風致命率極高,所幸蕭雋沒有出現破傷風的症狀。
然而傷口反覆流血,而且還產生炎症,如果不是身體素質強悍,恐怕早都倒下了。
觀察蕭雋恍若沒有任何不適,仿佛那道不愈的舊傷沒長在肩上一樣。
唐青暗嘆,想著如果不是自己撓到對方的肩膀,也不會造成再次流血的局面。
他輕輕垂眸,只問一句:「皇上可否相信草民。」
蕭雋半眯雙目:「何意。」
唐青:「草民有種藥,可以消除炎症,見效很快。」
作為病秧子,他常年泡在藥罐中,出行最不能缺的就是藥物。
穿越前他正在房裡收拾藥箱,那個藥箱成了他來到鄴朝的唯一一個隨身物品。
「草民離開梁王府時,曾收拾過包裹,可否能把包裹尋來。」
那日被捕後他們的東西已被全部扣押,至今沒有歸還。
皇帝好似頗感興趣,讓李顯義著人去辦。
沒等太久,侍衛從廷尉府送來從梁王府收繳的包裹。
唐青繞去殿前,找到自己的包裹後打開,取出裡面的小藥箱。
藥箱密封性很好,當時收整的藥物,只來得及放了心腦血管和消炎抗生素一類的藥,除了抗生素,剩下的藥半年前就被他吃得所剩無幾了。
檢查藥盒子上顯示的保質日期,也就在這一兩個月內過期。
唐青將盒子裡的一板頭孢帶入寢殿,太醫連接圍上前,端詳陌生的藥丸,接連沉默。
沒見過的藥,如何敢給皇上服用?
當即勸阻。
萬一吃出什麼岔子,那可是全族都要掉腦袋的事情。
蕭雋並未表態,拿著手裡的奇怪之物打量。
此藥聞所未聞,唐青此人就很奇怪,他能給出這般奇怪的藥物,便也不足為奇。
蕭雋按著包裝的指腹稍微用力,「吧嗒」一聲,藥丸頃刻彈出,還彈向了他的額頭。
向來淡漠威嚴的帝王,面上難得閃過明顯的錯愕。
唐青忍笑,輕聲道:「皇上,您把藥丸從包裝里擠出來了。」
明亮的宮燈映出青年精緻的眉眼,蕭雋看著他:「孤如何信你。」
唐青一忖,拿起彈出來的頭孢膠囊,面無改色地吞下。
「皇上以後是草民唯一的倚仗,草民豈敢欺君?」
又叮囑:「若皇上服用此藥,切記近日莫要飲酒,如果不然,恐有性命危險。」
過了半時辰,太醫將唐青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除了體質上先天的虛弱,加之近來感染些許風寒以外,並無任何中毒的跡象。
等蕭雋按劑量吞服了一次頭孢後,唐青已經控制不住地合上雙眼,他滿身疲倦,唇邊卻浮起笑意,心知自己應該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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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值深夜,蕭雋回了頤心殿。
唐青坐在梨木交椅上望著火光出神,蘭香提心弔膽的進來,憂心忡忡問道:「先生可還安好?」
唐青嘆道:「應當無礙。」
只是方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應對皇帝,以致心臟有點不適。
暗示自己需要緩和,靜坐半刻,遂才幽幽睜開眼睛。
他直起身想往床榻走,腿還是無力的,甫一站起,往旁邊踉蹌幾步。
蘭香趕忙扶著他,唐青寬撫:「約莫累了,先歇會兒。」
紗制燈罩內的燭火靜謐燃燒,天明熄滅。
還沒休息太久,天亮後唐青起身洗漱,待換了身衣物,坐在殿前等候宣召。
蘭香替他備了份熱湯,他沒什麼胃口,專注地等消息。
「先生,您身子弱,多少喝一點吧。」
唐青壓著不舒服的嗓子:「抱歉,今日實在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