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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侍郎此舉,未惹得皇上絲毫怒火,反倒做實唐侍郎果如傳言那般,是御前的大紅人,得皇上重用,深得聖寵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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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乘著馬車從府邸離開,由一行黑玄軍護送至距離幽州北地最近的嵬城。
嵬城原是突桀設立在最南的邊防軍城,如今既已歸順大鄴,出行到此,則暢通無阻,不消兩個時辰的車程就到了。
鄴軍已在城內駐紮,經過清整,巨石砌壘的高牆上有大鄴的士兵值守,馬車從關口入了城門,道路兩側有不少當地的居民翹首觀望。
這群異族百姓看見黑玄軍護送進城的馬車,紛紛噤聲,又忍不住一睹那位大人的神采。
當日交戰前線,無數雙眼睛看見從天光中降落的身影。
所有人都傳那位大人奉了天神使命來到世間,既輔佐皇上,那便是天命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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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桀歸順大鄴,雖在政策上安撫百姓,但短日之內想要民心安定,尚無可行的辦法。
然而唐青是那個例外,他是天意專程派來解決此事的人。
今日嵬城的原住民知曉得神庇護的那位大人要來,縱使對鄴軍仍有怯意,可都壯起了膽子,每家每戶湊到街頭觀望。
異族百姓們隔著車簾驚呼,待瞻仰到那位大人的容顏,頓覺自己看到了聖潔而溫雅的神,紛紛虔誠地跪下地磕頭扣拜。
唐青透過車簾觀察四周,見此,把準備開口的話咽回肚子,靜靜坐在車上。
蕭雋遣他過來露一圈臉,正為了這個目的。
眼下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光是坐著,便起了拉攏民心,穩定百姓情緒的作用。
遠遠地,瞧見一人騎在戰馬上,那人身著墨藍色輕甲,腰側懸著一把長刀。
唐青掀開簾紗,隔著人群,與韓擒對視。
有話想問對方,只能選個適合的時機開口。
馬車沿嵬城的街頭繞了一圈,直到隔絕了人潮聲囂,唐青回頭,很快看見跟來的韓擒。
他下了馬車,輕抬鶴氅下擺,繞過有污泥的路面,朝對方邁近幾步。
韓擒將大半路程走完,率先停在他面前。
「你還好嗎?」
「先生可還好?」
彼此同時詢問,又齊齊地閉了口。
唐青微微一笑:「我沒事,養了一陣,身上的病都好了,你那日可有受傷?」
韓擒搖頭:「只有些皮肉外傷,早就痊癒了。」
又有些貪戀這份溫暖,低聲道:「多謝先生關心。」
唐青視線一轉:「這些時日,你就在城裡忙?」
韓擒:「嗯。」
突桀占十二座城邑,想要招服那些精銳騎兵並非易事。
二人沿街繼續前行,韓擒緩慢落下步伐,配合唐青的速度。
他們閒敘著話,來到嵬城最北地。
嵬城軍營設在此處,已由鄴軍接管。
原突桀軍隊中願意投誠的,讓專人登記核查後,即可收編入伍重新調整,待遇與鄴軍相同。
尚不願投降的,則差人先做心理建設,打心理攻勢戰。
若仍無動搖,且存有逆反之心,便調去做奴役苦力開墾邊境荒地。
若不投降,亦無違逆之舉,則遣出軍伍,除了軍籍,放回人群中做名普通百姓。
如此恩威並施,不消多日,已見成效。
韓擒忽然停下話音,唐青順著對方的目光一同向前望。
只見不遠的冰面附近圍著一群士兵,他們原本正在訓練,豈料途中有人倒下。
韓擒走近,士兵們陸續散開。
昏迷的人生著異族相貌,聽士兵們說是響應昭示入伍的新兵,突桀人,年齡不大,至多不過十八九。
唐青跟在韓擒身側,皺眉道:「此人像是凍僵了。」
旁的士兵正在為其搓捂手腳,見狀,唐青搖頭:「看樣子他並非局部凍傷,先讓人把他帶到有火盆的帳子裡,要儘快。」
否則短期失溫凍僵,很容易喪失性命。
正值寒冬,軍帳內都置有火盆。
幾名士兵把昏迷的新兵帶入營帳內,唐青走了一圈,遣一旁的士兵多送兩盆火炭,又著人立刻打桶熱水進帳。
韓擒沒有異議,唐青解釋:「把他放入熱水裡泡一泡,等全身溫度起來了,恢復知覺後再餵些熱湯熱水。」
他道:「若有溫暖的環境,急救得當,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傷亡。」
又問:「韓擒,每年邊境死亡的將士人數幾何?可統計過具體死因?」
韓擒沉吟,很快反應過來。
唐青一語中的。
駐守在邊境的將士,除了每年戰死傷亡,另外過半的士兵,大多歸於凍死。
唐青閱讀過一些史料記載,且在南郡生活過一年,深知在古代的冬天,對於百姓而言,嚴寒是非常厲害的殺傷利器。
邊境氣候更是惡劣,每年因嚴寒而死亡的將士不在少數。
韓擒道:「我會儘快向皇上稟明。」
他們商量著凍傷急救的措施,直到被人打斷。
那名凍僵昏迷的突桀新兵脫離了性命危險,得知自己被救,不顧身體虛弱,踉蹌地出了營帳,尋到唐青後,遠遠地朝他的背影磕了幾個響頭。
此消息很快在軍營散開,不過半日,唐青救了突桀新兵的事跡在當地百姓中流傳,只此一日,便收服了許多當地突桀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