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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雋卷著握住的一縷青絲,目光流動幾許悅色,很快上了馬,和他並肩騎行。
鄴都城內的車輛馬匹駕駛時需得限速,唐青和蕭雋慢慢馭著雪花驄往城門去,待出了城,迎著春光里流動的風,雪花驄漸漸快跑起來。
唐青水墨嫩青的衣袂隨風翻飛,蕭雋紋絲不動,此景此人,叫他看見了山野中最亮麗的一抹春色,捨不得挪開半分眼神。
很快,蕭雋夾緊馬腹追了上去。
有了雪花驄的配合,唐青盡興地沿著田壟鄉野騎行許久。
春光大好,他嗅著鄉野稻田散發的清香,唇畔上揚,一雙桃花眸盡顯明媚之色。
他專注地環望四周,殊不知蕭雋也在認真地看著他。
待到暮色四起,霞光渲染了大半面山谷,唐青半仰紅如艷桃的臉龐,長睫仍彎彎的,笑道:「爺,咱們該返程了,若再耽擱,城門可要關閉了。」
蕭雋喉結一滾:「嗯。」
素來勤政辦公的帝王,此時竟也期冀夜色不要來得太早,心底貪享這份寧靜美好。
唐青晃了晃指尖上綠蔥蔥的草條,末端系了只活靈活現的草蚱蜢。
蕭雋看著那隻蚱蜢,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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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了城,天色尚余少許微光,另一半暗蒙蒙的。
白日還較為暖和,日頭一落,空氣里又漂浮著春日的冷意,饒是如此,街頭往來的行人並不算少。
王城繁華,每日多的是努力留在城裡生活的百姓。
最寒冷漫長的冬季過去,冰雪消融,道路好走了,鄴都不設宵禁,街邊林立的鋪麵館子陸陸續續點著燈籠開張營業,旗幡在風裡晃動飄擺,攬客的門童站在門外高聲吆喝。
唐青在田郊騎行半日,此刻不由朝一間館子的灶台望去,鍋裏白氣騰騰,帶出食物的香味。
他摸了摸腹部,蕭雋低聲一笑:「可要隨孤進這家館子嘗嘗。」
唐青餓了。
腰間雖佩戴了布囊,裡面裝著蜜棗和糖點,是蘭香備給他平時預防低血糖的。但比起食用這些小零食抵抗飢餓,他更想嘗一嘗剛出鍋的熱食。
唐青沒多猶豫,點頭應下。
蕭雋把兩人的雪花驄交給小二牽放安置,剛進館子,麵館的老闆滿臉堆笑的親自迎接:「二位貴客請裡邊坐。」
館子占地一層,唐青尋了個臨靠窗欄杆的內座,座椅朝向另一條安靜的街道。
幾個結伴的姑娘抱著竹籃里的花,踩著朦朧寒冷的夜幕,往燈籠亮起的方向趕。
唐青微微支起下巴眺望,眸光跟隨姑娘們的身姿,似在欣賞一道美麗的景致。光影落在他臉上,鍍了層細膩柔和的微芒。
蕭雋同他面對面坐下,遞出一個巴掌大的陶壺給他。
「喝些。」
唐青接過壺,嗅了嗅壺嘴,淺嘗半口,是一壺溫暖的酸梅湯。
甜甜微酸的滋味暖著他的四肢百骸,唐青胃口起來了,等熱氣騰騰的面和小菜送上桌時,已經提前拿起竹筷,夾著面,又舀了點湯,混在一起吹了吹,慢慢送進口中。
蕭雋等他吃了一會兒,適才動手。
二人安靜吃麵,半晌,只聽從雲層里響起幾道悶雷,揚了陣風,裹了濕意,絲絲涼涼的牛毛雨絲從窗欄飄著落在手背上。
這是兗州開春第二月以來,下的第一場雨。
唐青偏過眸光,絲絲細雨似將街道隔出迷離的紗簾,燈籠投映的光愈加朦朧 ,眼前倏地暗下,卻見蕭雋抬起掌心,替他遮去飄在臉上的雨。
唐青心情意外地好:「微微小雨,無妨。」
蕭雋:「換個座位。」
唐青碗裡還剩不少面,為了不著風寒,只好聽勸,換了張桌椅繼續吃。
腹飽後,他和蕭雋離開麵館。
兩人沒有乘著馬車趕路,而是徐步穿在春雨滋潤的朱雀大街上,雨水清涼,街頭倒如往日喧鬧繁華。
蕭雋拿了條披風讓他裹上,雪花驄已經命人牽走了。
此時唐青手裡捧著溫熱的陶壺,裡面還是酸梅湯,壺可暖手,酸梅湯隨時飲用。
蕭雋執了把竹骨傘,傘面大半傾向他,與他安靜漫步。
周圍人聲鼎沸,在他們周圍,卻縈繞著微妙的寂靜。
唐青抬眸,撞見蕭雋投來的目光,而後垂下,此景此心,忽然有感而發。
蕭雋沒聽清,問了句:「什麼?」
唐青搖搖頭:「若你我無身份之嫌,私下裡或許能成為不錯的朋友,甚至知己。」
這次蕭雋聽清楚了,捏著傘柄,默然無言。
朋友,知己?
朋友會有憐惜他,擁吻他,與他共赴春宵的念頭麼?
他和唐青做不成朋友,但那些話並未宣出於口。
若唐青能平和的與他相處,不再對他避之若浼,蕭雋便當一當這個朋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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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雋送唐青回了府邸,剛分別,蘭香很快帶著傘和斗篷上前迎接。
唐青裹著禦寒的披風,髮絲一點雨都沒沾到,唇紅臉紅,氣色不錯。
蘭香慶幸:「還好先生沒淋雨。」
又疑惑道:「只是……怎麼是皇上送先生回府呢?」
唐青走進堂屋:「今日我與陛下去了一趟田郊。」
他放下盛著酸梅湯的陶壺,指尖還繫著一隻草蚱蜢。
蘭香瞧見這惟妙惟肖的草螞蚱,心念電閃,想起從前皇上也送過一隻草螞蚱給她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