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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和韓擒只得各自分開返回。
朱雀街和金水街為兩道正反向,唐青乘著馬車駛入金水街。
蕭雋望著韓擒:「孤有件軍務要與韓卿商議,先上車吧。」
縱然韓擒有暗潛唐青府邸的意圖,時下軍務當前,也只得正事為主。
雪花落了一地,餘下茫茫的白絮。
*
接送唐青的馬車倏地停在街邊,還有幾輛車也紛紛停止,讓出道來。
唐青扶穩輿邊,只見兩排將士把守金水街,後方有馬車駛近。
「冀襄王出巡,閒雜人等退下——」
他尋著動靜,掀開一角帘布。
蘭香探出臉悄悄張望,連忙縮回脖子,小聲道:「這位冀襄王好大陣仗,奴婢此前在宮內怎麼沒聽過?」
唐青過去一年查閱過不少朝堂官員,對此尚有印象。
「這位冀襄王常年駐守冀州,上元節將至,應是進宮面聖來了。」
冀襄王作為當今帝王的親皇叔,逢年入宮並非什麼稀罕事。
馬車陣勢浩大的駛過,唐青開口時嗓音微弱,如厘羽輕掠。
饒是如此,他忽然朝簾外側目,一簾之隔,好似有人往他們這邊看來。
駛去的馬車內,一名耳力非凡的武將說道:「王爺,方才那車內的人正在議論您,應是朝廷官員。」
冀襄王道:「本王在冀州二十年,難得這皇城之下居然還有人惦記本王。」
第55章
元朔四年, 上元節至,普天同慶,文武百官旬休五日。
唐青的府邸一向清淨, 可今日一早, 天還沒亮, 院裡便隱約傳來熱鬧的動靜。
蘭香正與後廚的老蔣清掃積雪, 此時灰濛濛的雲層仍落著猶如白絮的雪花, 但難抵鄴都百姓沉浸在過年的滿心歡喜當中。
唐青昨日便召了僱傭的僕人和馬夫, 給他們每人發了年例, 旬假三日。
若選擇留在府中,唐青則給他們連續三日開雙份的月錢,後廚老蔣早年喪妻, 無兒無女,便留在府中幫忙幹活。
此刻唐青眼含迷濛睡意,尚不清醒。滿背如瀑稠黑的青絲落在斗篷後,毛絨絨的領口圈著精緻潔白的下頜, 好似一隻雪中瀅白的靈狐。
他輕輕踏過積雪, 朝二人走近。
蘭香抿唇, 終究忍不住噗嗤一笑。
「先生,外頭還冷,飄著雪呢,咱們府上就三人,若還睏乏,就回屋繼續歇著,府內讓我跟老蔣打理就成。」
老蔣搓搓手, 只覺眼前的人周身縈散光華,叫他不敢仰視, 低著頭道:「後廚備了熱湯,大人可要嘗嘗?」
蘭香問:「先生今日可要在府內用膳。」
如果先生在,大統領定會過來陪同,那麼年宴就需準備豐盛些。若不在府內用,只她和老蔣,備點常菜一切從簡就好。
唐青道:「我和韓擒約好出去吃,你們不必忙,想吃什麼就按自己的口味準備。」
冷氣襲面,他說著話,恨不得把臉全部埋入絨絨的領口。
蘭香頭一次看到先生如此稚氣的一面,捧腹而笑:「先生,您就快回屋吧,凍著了該叫大統領心疼壞了。」
唐青耳根微熱:「好你個小丫頭,敢拿我打趣。」
蘭香吐吐舌頭:「蘭香不敢!」
唐青不與她嘴貧太久,回屋用溫水洗漱,待身子暖和後,用玉簪束起些許落髮,大部分沿著後背肩側垂散,格外雅致飄逸。
上元節瑞福樓生意爆滿,韓擒提前定了位置。
雅間視野臨湖岸冰景,目光再放遠些,可以看到幾個穿著新襖子,像一團團棉球在橋上打雪仗的孩童。
*
唐青提前抵達預定的雅間,上樓時,遇到幾名朝廷官員帶著親眷來此享用年宴。
「唐大人也在瑞福樓?!」
「怎地只有唐大人一人,可要同下官們……」
他溫聲推拒:「唐某有約,還請諸位大人盡情享宴。」
與幾人短暫的互相寒暄之後,還有人尋到他所在雅間,欲要敬酒。
唐青作為朝堂文臣新秀,行事雖然低調,可做的事卻不低調,可謂勢頭兇猛,而今官途大好,讓武派官員壓制的文官自然不想錯過良機攀交。
還未開口,只聽門後罩來道高大的身影。
「陸少卿,本官代唐侍郎喝了這杯。」
韓擒目光低郁,一慣沉悶寡言的禁軍統領露出不善,叫前來敬酒的鴻臚寺少卿訕訕。
陸少卿不想在大好的喜慶日子觸到對方霉頭,忙道:「既然兩位大人有事,下官告退。」
遣退外人,韓擒落下雅間的門帘,走到唐青面前坐穩。
「讓先生久等。」
唐青道:「沒等很久。」
他替對方斟了盞熱茶:「先暖和暖和身子。」
韓擒手執杯盞,唐青靜靜觀察。
觸及眼前這張沉穩面容,他不想深究其公務和私事,但此刻出於對親近之人的關切,免不得詢問。
「阿擒,近來你面上縱有不顯,可我總覺苦悶居多,可是遇到難處?」
仔細回想,其實有一段時間了……也就是從韓擒出城那日開始。
無論湖面落下多小的石子,總會產生波瀾,就如韓擒隱藏得再好,情緒如何平穩,唐青心思如發,要覺察出這份異常,委實輕而易舉。
他看著那雙沉沉星目:「可能說出來,我們可以想辦法一起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