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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臣不害怕,皇上的國策是正確的,只要皇上坐鎮後方,臣……一心往之。」
他抬眸,與端視自己的帝王目光相對。
為這一刻心中所願,兩人交匯的眼神皆震了震。
眼看蕭雋眼底光彩更甚,甚至溢出些許侵略的鋒芒,唐青忙斂低雙眸,謙卑謹慎。
「臣,此生銘記君臣之——」
蕭雋:「卿,閉嘴。」
第40章
唐青那些掛在嘴邊的君臣之道蕭雋不愛聽, 便換了個說辭。
「梧郡變革進展總體順利,最早就在來年春時播種,過了夏季, 理應能看到成效。皇上, 讓您和臣……」
微頓, 道:「讓我們一同期待明年的成果, 如何?」
蕭雋面色稍霽, 聽著那聲「我們」, 像被取悅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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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散值的時辰到了, 唐青方才離殿。
李顯義送了送他,返回大殿,見帝王負手而立, 迎上前等待吩咐。
晌午方過,照往常這個時候,皇上都會去一趟近郊騎馬,或到演武場, 無論冬春, 風雪無阻。
李顯義問:「皇上, 可要安排過去?」
蕭雋:「嗯。」
李顯義立刻親自下去準備。
兗州的北風冷了些,卻沒有冀州、胡族那邊的風毒,對蕭雋而言,影響不大。
換了騎射的衣裝後,蕭雋馭著雷首到近郊暢快地跑了幾圈,出行低調,隨行的只有一支禁衛。
北風撲面, 李顯義搓了搓臉,體質到底沒有迎風騎行的帝王強健, 往袖中塞了個小巧的手爐暖著。
遠遠瞧見雷首噴著氣停下,他迎上前。
馬背上的帝王注視前方,長眉飛鬢,狹長淡漠的雙目微微一挑,似有些笑意。
見狀,李顯義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好啊。」
蕭雋想著唐青當值的那番話,本以為半年未見,一些微妙的思緒會減輕或消失。
可那樣的念想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淡化,聽到那人說的話,眼底只仰望自己所露的光彩,他是對方一心往之的存在……
神思便不由激盪。
低沉的嗓音在凜冽的北風裡更為篤定,蕭雋道:「他懂孤。」
李顯義笑著開口:「是啊,唐侍郎與陛下在諸多方面不謀而合,他註定會留在陛下身邊。」
蕭雋淡笑未語。
唐青是該留在他的身邊,追隨他,是心腹,或是他的刀,又或是別的什麼。
作為天下之主,唐青理該是他的,就算……
遇到這麼個順心合意的人,蕭雋淡想:縱使違背了原先的承諾也算不得什麼 ,天威本就難測。
他要唐青留下,不僅僅是為他做事。
念頭落定,雷獸便隨著主人的驅策疾馳起來,強悍的戰馬猶如一道閃電,越過近郊蕭條荒敗的園林,朝皇宮的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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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入冬後雨水少見,蕭雋剛抵大殿,外頭就落了些灰毛小雨。
褪去騎裝,近侍為他更換衣物。
李顯義執了一物進殿,道:「陛下,此物……」
蕭雋聞聲而望,是個香囊。
似是唐青上值時環佩在腰側的。
他道:「拿來。」
李顯義連忙呈上。
蕭雋翻了幾下,打量手中的香囊包。
繡工雅致,描繪著幾片竹葉。細嗅之下,香囊里並未裝著香料,而是經過處理的藥材。
味道微澀,微苦,夾些藥木乾燥的清新氣息,就如唐青身上時常散發的味道相同。
那人的氣味可撫他頭疾之痛,令他心安,使他發燥。
骨節分明的五指一收,攥緊香囊。
「李顯義,過去吩咐一聲,孤要夜宿瀟湘殿。」
李顯義愕然,很快照著吩咐去辦。
不久,李顯義回來,蕭雋問:「他可在那兒。」
李顯義答:「回皇上,唐侍郎未在殿內。」
早已過了尚書台散值的時辰,蕭雋蹙眉,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搓著香囊,好讓裡頭的氣息泛濫溢出。
「孤也有些日子沒去尚書台了,過去瞧瞧。」
又道:「莫要聲張。」
李顯義立刻下去準備。
蕭雋走出頤心殿,低調去了一趟尚書台。
留值的尚書僕射蘇少游還在一樓整理今日送來的文書案卷,忽見聖駕光臨,連忙整了整衣擺,跪在門後迎接。
蕭雋環顧四周:「只你一人?」
蘇少游道:「回皇上……今夜只下官通宵留值。」
蕭雋:「這麼說,唐侍郎早就散值離開了。」
蘇少游有些疑惑,卻也認真地回答了問題。
靜默須臾,未等到什麼吩咐,皇上來了又走,讓蘇少游有些摸不著頭腦。
牛毛小雨隨著朔風飄入廊下,李顯義欲命人抬扇擋一擋,蕭雋道:「不必。」
涼絲絲的雨恰好稍微撫滅他心內的躁火。
唐青不在瀟湘殿,不在尚書台,皇宮裡他並無往來密切的人,會去哪裡。
狹長雙目中交替閃爍著晦暗的冷光,蕭雋在腦海慢慢剝抽。
將唐青所有言行,所有過往接觸的那張密網捋清楚。
眼前不由浮出那雙摻雜了溫柔的桃花眼,想起南郡一行……
蕭雋忽然側目,手指幾乎捏碎香囊,眼中迸發出寒意。
「李顯義,韓擒的廨舍在何處,帶孤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