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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拿著奏摺,認真解釋:「啟稟陛下,臣與韓擒,並未做任何違背大鄴律例的舉動,更無朝政之事的來往。」
蕭雋道:「卿以為孤將這些摺子撂在此處,意欲何為?」
本想讓唐青掂量大局,心生憂顧,知難而退,哪想,聽到的都是唐青對其的處處維護。
唐青:「……」
蕭雋:「卿在想什麼。」
唐青下意識道:「韓擒。」
話一頓,迎上那雙冷下來的眉目,瞬間不語。
蕭雋:「……孤可真是自作自受。」
似不想看他為別的男人傷神,道:「你退吧。」
唐青離開,臨到大殿門後,忽然問:「陛下,您不會為此難為韓擒吧。」
蕭雋道:「若孤要為難他呢。」
唐青:「……陛下不會。」
但他也深知,假如蕭雋要韓擒去駐守邊境,十年,二十年,這都是韓擒必須執行的旨意。
他走出大殿不久,遙望已經暗黑的天色,心裡有了事。
下了台階不久,身後追來李顯義。
李顯義開口:「唐大人,陛下差小的送您到宮門。」
又道:「方才,陛下本來還想跟大人多說幾句話呢……」
結果說錯了話,滿腹酸楚直咽,自討苦吃。
唐青淡笑不語。
李顯義有點著急地解釋:「陛下其實很想對唐大人好的。」
唐青道:「不必再說,陛下可以是天下千萬人的陛下,卻唯獨不能是一人的陛下。」
李顯義:「哎……」
李顯義自是偏袒皇上,可面對如此清明的唐青,知曉他說的不無道理。
風聲呼嘯,似夾雜萬鈞雷霆。
「是麼?」
鐵蹄聲劃破黑夜,只見方才還在殿裡的蕭雋馭著雷首,長臂一抄,直將唐青捋至身前。
「陛下——」唐青錯愕,咽了一口冷風。
未能掙扎,便叫對方攬在胸膛之前,雷首帶著兩人疾馳。
蕭雋道:「卿莫要掙扎了,越掙扎,孤抱得越緊。」
雷首奔向宮外,迎著月色,一路奔往金水街。
蕭雋在府邸門前操縱著雷首停下,明明前不久還因為唐青的一番話滿目冷怒。
此時,面對唐青斥責的眸光,像一捧靈動的水淌流入心,頓生痛快。
蕭雋不怒反笑,向來散漫冷漠的嘴角輕輕一扯,像孤屻上的堅冰鑿了塊缺口,發自內心地笑了。
第54章
深冬的夜幕孤冷, 蕭雋只此一笑,淡色的瞳孔頃刻變化了一種感覺,如同威儀倨傲的雄獅變得柔和, 甚至給人詭異的幻象。
唐青覺得自己像看到一隻不設防備的巨型貓科動物。
他驅逐這份荒誕離奇的念頭, 斂起眸中怒色,
「陛下, 您失儀了。」
蕭雋沒放他下馬, 反問:「唐卿可方便告知, 孤如何失儀?」
「認為孤此舉霸道蠻橫?」
唐青心忖:你也心知肚明, 簡直比土匪還無理豪橫。
蕭雋錮著他的腰肢,指腹稍一摩挲。
「孤不霸道,何以駕馭千軍萬馬撻伐天下?何以馭……卿?」
唐青厲聲道:「陛下, 慎言。」
蕭雋冷冷壓著眉鋒:「卿這般,倒叫孤想將你壓在馬背,讓卿再難說出違背孤的話,就此降服。」
唐青沒法跟土匪行徑的蕭雋交流, 閉了閉雙眸, 任那隻桎梏在腰間的手掌如何撥弄刮擦都無動於衷。
一陣冷風吹過, 他捂著鼻尖打了個噴嚏,旋即身體騰空,被對方從馬背上放回地面。
蕭雋道:「進去吧。」
唐青頭也不回地步行上台階,蕭雋低聲自語:「沒有半分留戀,果真絕情。」
習慣被這人拒絕,蕭雋面無改色。親眼看著唐青走進大門後,方才策馬離開。
*
唐青把這晚發生的事拋之腦後。
上元節就要到了, 縱使落雪,但鄴都的百姓都沉浸在喜慶當中。家家戶戶清掃庭院, 門前貼上楹聯,街頭行人熙攘,笑鬧中置辦年貨。
年關以後,官員走動頻繁,韓擒忙著公事,應酬隨之多了起來,每日入夜才能到府邸內和唐青見一面。
唐青倒漸漸閒暇下來,偶與尚書台幾名同僚小聚。
這日,他帶著蘭香上街,應個節日的氣氛,準備把年貨辦一辦。
鄴都區域規劃得當,很快就到了置辦年貨的商區。
唐青和蘭香沿街掃了幾家店鋪,交付銀錢後,讓掌柜差人送去府邸,隨後另外打包了單獨的一份年貨,前往驛館,托人送去南郡梁王府。
唐青在驛館要了筆和紙張,給梁名章寫了封信。
待信封塗了火漆,回頭張望,只見蘭香正圍著不遠處排起長隊的人群圍觀。
驛館內有專門代筆寫信的先生,不識字的人只要付點錢,口述內容,讓先生代筆,寫完就可以直接從驛館把信寄出去了。
唐青喚:「蘭香。」
蘭香連忙趕回,道:「先生,時候不早,天色看起來又要落雪了,儘快回府吧。」
唐青問:「你可想尋回親人?」
他記得蘭香小時候就被賣了,亂世輾轉,世上可否還有雙親,對方未曾告訴他。
如果雙親還在世,分別的這些年,她可動過尋回他們的念頭?
唐青道:「若你想尋親人,我可以盡力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