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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一覺長久,仿佛做了個遙遠的夢。思緒回歸,欲再細想,腦海空白茫茫,什麼想不起來。
他睜開眼睫,寢屋內落了紗簾,光影昏暗。在這片晦暗中,一道身影仿佛沉默的雕像,守在床榻一側,良久寂靜。
「韓擒……」他啞聲開口,「怎麼也不出聲?」
唐青被對方扶起,靠在熟悉的懷中,覺察緊挨自己的身軀僵硬,不由驚訝。
「發生何事?」
他抹到韓擒面龐,於此片沉默中,無端感到一絲難言的酸楚。
「韓擒,你說話。」
韓擒喉頭一動,雙臂收在纖細柔軟的腰肢兩側。
「……先生,我方才只是在想你。」
唐青淺淺一笑。
「那幹嘛不吭聲?而且我就在你面前。」
環在腰側的臂力加重,有些疼,但唐青並未阻止。
唐青問:「幾時了?」
韓擒:「剛過申時。」
時間還沒有很晚,便不急著起身。
唐青放任自己懶散地倚在對方懷裡,摸著腹前的手掌,忽然微微偏過臉,有一下沒一下地親了親韓擒的嘴角。
少有閒時能如此刻這般耳鬢廝磨,韓擒心裡本就藏了事,教心上人這般對待,隱忍的心緒瞬間噴發,直想把懷裡的人頃刻占有。
「先生……」他語氣粗重。
唐青與他面對面抵著鼻樑,道:「反正你今夜留宿,還有一個時辰才用晚膳,阿擒……」
唐青第一次這樣親密地稱呼,天旋地轉之際,下頜緊了緊。
韓擒有點控制不住力道地捧起他的臉,將他按在枕前吻下。
口舌抵纏,浸在唇邊的濕漬叫對方專注細緻地用舌尖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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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病過幾日的身子還未完全恢復,給人一頓鑿著,仿如小死那般,好一陣才勻回氣息。
他微微抬首,眸光追隨銅盆旁邊的背影。
韓擒用沾了水的濕布為他擦洗,唐青指尖放在對方肩膀前,微微按了按:「……抓出血了。」
他低頭打量指甲,每根手指乾淨修長,實在因為對方剛才的力氣太重,讓他也失控地伸手抓撓。
韓擒握上他的手腕:「不疼。」
唐青翻身躺平,滿背汗濕的稠密青絲,發梢沾著羊脂般的肌膚,斑紅點綴,止不住叫人看熱眼睛。
韓擒放開濕帕,俯身抱上美好的腰背。
「先生,再像方才那樣喚我一次。」
唐青晚了幾拍會意:「阿擒?」
韓擒壓著聲:「今年上元節,只先生和我一起過,可好?」
唐青想起答應去韓府過節一事,雖然暫無頭緒,不知怎麼改變計劃,但還是應了。
「好。」
比起跟不認識的人吃飯,他還是更願意與對方獨處。
韓擒收起混亂的氣息,待收拾乾淨唐青,又將凌亂的屋內整理一遍。
瞥見柜上裝著流光珠的寶盒,他垂下眉目,把盒子置入看不見的屜中。
第53章
歲首將至, 唐青和尚書台的同僚們總算趕在這之前,把有關邊境幽、冀二州改革的具體政策調整修改完畢。
相關文卷一式三份,一份作以保留, 一份遞呈至御前, 另一份則交到左相周廷手裡。
只待皇帝和丞相審查通過, 最快明年開春, 便可下發到邊境二州推行實施。
這日, 雲層飄下蒙蒙細雪。
唐青端坐在書案前, 捧一盞熱茶暖手。他低頭輕吹茶水, 微抿幾口,繼而舒緩喟嘆,倚在錦緞面的腰枕上放鬆心緒。
日以繼夜忙碌了一段日子, 尚書台幾人連連叫苦。今日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借著喘氣的功夫,打算下值後一塊到福瑞樓大吃一頓。
蘇少游正要叫上唐青一起去,尚書台就來了御前的宮人。
他們上前接見, 宮人傳話, 皇上今夜要宴請他們這些文臣, 還請他們務必到場。
落了半日的小雪在開宴前消止,唐青與尚書台幾人踏著一地寒冬銀白,前往梅香殿。
宮殿四周遍布梅林,此時已有早梅綻放。
空氣中冷香環繞,使入席的一眾文臣精神為之一振,還未開席前,就以梅、雪為主題, 即興吟詩。
唐青獨自坐在席上,就如雪境中獨立安靜盛開的梅, 美麗清冷,並未摻和宴前的熱鬧。
旁的文臣攛掇:「唐大人為何不來?下官欲一睹大人文采,希望能給下官這個機會。」
蘇少游看不下去,喚了幾聲。
李秀莽在他旁邊的食案坐下,朝蘇少游微微搖頭,示意不必起鬨。
在其他部門機構當值的文臣,本想藉機和唐青攀談,畢竟唐青雖然低調,但他可謂是御前紅人,能與他結交,指不定哪天也能得到皇上重用。
幾名文臣被拒絕,面色都有點難看。他們的官秩比不上唐青,也未建立出什麼亮眼的功勞,只得忍耐吞聲,佯裝出和氣的模樣。
蘇少游眼珠一轉,輕哼一聲,轉去別的桌和旁人敘談。
唐青自始至終都冷淡旁觀,似乎未將這場小紛爭的主角當做是自己。
伴著一道宮人的長喚,帝王踏入梅香殿,一眾文臣都默契地安靜下來,齊聲迎候。
蕭雋沉道:「今夜只為宮廷常宴,犒勞眾卿家近日辛苦,盡情淋漓暢飲,不必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