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頁
此途舟車勞頓,唐青在房中洗漱之後,靠在榻間準備休息。
*
牆上燭火輕曳,門外扣響,蕭亭立在檐下,溫聲詢問。
唐青出榻,開了門,抬眸便迎上對方溫厚柔和的目光。
「要休息了嗎?」
唐青道:「回王爺,正準備躺下。」
他發間稍微濕潤,如雲烏髮垂至腰際,明麗瀲灩的眉眼幾分倦色,叫人瞧了十分想好好呵護珍視。
蕭亭把手上的瓷碗遞給他:「這碗牛乳適才溫過,喝了便安心歇息。」
唐青淺笑道:「還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嗎?」
蕭亭道:「初到冀州,擔心你不適,喝些牛乳有助於休息。」
待唐青喝完,蕭亭扶他回榻躺好,掌心一揮,熄去燭燈,只留室內小廳里的一盞。
隔著屏風,寢室幽暗,蕭亭向來溫厚從容的目光,驀然間灼亮許多,透露著與從容相違的熱度。
唐青莫名迴避注視自己的雙眼:「王爺,您不必如此。」
蕭亭:「你初到冀州,留在本王府上做客,本王比你年長,對你多照顧幾分是應該的,無須抱有負擔。」
唐青已被倦意席捲,想再說點什麼,混混沌沌地,臉沾在枕邊逐漸睜不開眼眸。
蕭亭靜坐片刻,離開時輕輕把門帶上。
廊下,韓擒抱劍而立,蕭亭看他一眼,拿著空碗走了。
*
四更天,唐青從混沌的夢境驚醒。
新環境總歸叫他不太適應,懵懵茫茫地打量陌生的床頭,餘光一落,忽然支起身,對窗外的那道身影默然無語。
他喚:「韓擒。」
那人微微側身,推門來到榻前。
更深夜寒,唐青全身裹在錦被裡,露出半張臉。
「你一直守在此地?」
又道:「這裡是冀襄王的府邸,防衛嚴密,不必時時守著。」
他輕聲催促:「快去休息吧。」
韓擒道:「我想守著先生。」
他目光里承載著隱忍的失落:「先生,請你不要接近王爺。」
唐青:「為何?」
轉念一想,記起途中韓擒幾次藉口支走蕭亭,他不是傻子,很快明白。
遂皺眉問:「這是陛下授意你做的?」
韓擒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唐青問完,眼神里露出些許審視的意味。
他心如明鏡,待想清楚其中緣由,忽然生出少有複雜的憤怒。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我自己的情感意願,何須受人牽制。」
韓擒神色閃過急惶和笨拙,尚未解釋,唐青背過身,卷著被褥躺下。
他的聲音悶悶傳出。
「我也快三十歲了,若有成家的念想再尋常不過。想找什麼人,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們沒有關係。」
「而且王爺品性出眾,與我道同契合,待我率性磊落,真要發生什麼,你們也不能這般聯合起來牽制我,干涉我的選擇。」
韓擒震愕。
「先生,我並非要左右你的想法……」
他艱難開口:「我只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唐青嘆息:「我們分開了,你要我說幾遍。」
韓擒:「我等先生,等不到也一直等。」
唐青不想與對方繼續說那些反覆循環的話,韓擒只認定一個死道理,像塊任由風吹雨打都嵬然不動的磐石。
韓擒忽然緩下聲音,沉沉說道:「若以後先生身邊有了別人,我自是不會讓先生為難,更不會出現在您的面前。」
「可只要您需要我,我就一直都在。」
韓擒有些遲疑,繼而開口:「王爺不錯,可他畢竟貴為皇室血脈,與皇上牽扯頗深,我擔心先生會因此捲入不必要的紛爭當中……」
若朝上傳出當今皇帝與王爺心屬一人,此等轟動朝野的事,怕不能平息。
唐青過於矚目的相貌和才情,使得與他相處的人很難不動心。
皇上與冀襄王感情匪淺,並非普通君臣可比,如若在唐青身上起了糾紛,事關皇權,他們會向唐青傾斜嗎?還是做出傷害他的事。
這也是韓擒深感憂慮的。
唐青揉了揉眉心,道:「我心裡有數,你快回屋歇息吧。」
他自然不會告訴韓擒,自己與蕭亭只是做些表面功夫,對方也不會喜歡自己。
第68章
從鄴都到冀州平城, 唐青一路舟車勞頓,途中強撐的一口氣在抵達目的後就散了。
次日早上他吃了點溫補的粥食,不久之後開始出現反胃犯嘔的症狀, 且不適應當地又寒又乾的氣候, 肌膚上接連起了疹子。
管事請來平城內最好的大夫診治, 約莫半時辰, 才把人送走。
此刻唐青半倚在床榻之前, 被過敏折磨得渾身不適。
韓擒送走大夫, 遣了名府中的下人到藥鋪抓藥, 手上另外拿著一罐方才大夫給的藥膏。
他觀察唐青臉頰,原本瀅白如雪,因為過敏, 撓得兩腮泛起血色,透出些細小的紅疹。
韓擒低聲道:「莫再撓了。」
說罷,雙手合掌迅速搓暖,指腹挑出瓷罐里的藥膏, 仔細將唐青胳膊周圍起疹子的地方均勻塗抹。
藥膏觸碰到肌膚立刻化開, 起效很快, 緩解了唐青幾分癢意。
韓擒問:「可有舒服點?」
唐青輕輕點頭,道:「臉和脖子我自己可以塗抹,今日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