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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驀然睜大眼眸,韓擒目不斜視,徑直朝院落走。
「先生,你該休息了,莫要再等他。」
唐青推了一下,對方紋絲不動,轉眼就把他送回寢室內。
韓擒半蹲,利落地為他除去鞋襪,不等他開口,很快打了盆水送入屋內,沉默得像塊石頭。
唐青今日頭緒纏亂,運動量此往時大,又在堂屋前等了一個多時辰,此刻實在累得不行。
簡單洗漱之後,他換了貼身的裡衣,甫一沾枕,眼皮就沉得厲害。餘光掃向守在窗外的那道影子,渾渾噩噩之際,貼著柔軟的繡花錦面枕頭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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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曬三竿,睡榻里的唐青幽幽清醒。
他望著屋頂的雕花木樑出神,眼睫顫了顫,正待起來,身子倏地一酸,腿和腰下尤其疲乏。
昨日只有輕微的酸脹,一夜過去,加重的症狀叫他苦不堪言,秀長如黛的雙眉始終蹙著。
門外響起低沉磁性的嗓音:「阿青,可睡醒了?」
唐青含糊回應外頭的人,蕭亭推門而入,見他支著半身,似在出神,少見的茫然無措,叫蕭亭不忍打擾,便坐在旁邊含笑打量。
唐青瞥開眸子,身上攏著微涼輕薄的錦被,眉目隱忍地躺了回去。
蕭亭一忖,指腹隔著錦被在他腳踝和小腿肚子周圍輕輕按了按,柔聲問:「痛麼?」
唐青睫毛眨動幾下:「不疼,就是泛酸。」
覆在小腿肚的掌心揉一下,他就禁不住顫一顫。
蕭亭忽然鬆手,道:「先吃點東西,過會兒替你按按。」
唐青渾身浮著酸意,洗漱都是在床榻旁邊進行的。
蕭亭抱他到小廳的坐榻上放好,清淡營養的膳食,還備了一碗冰鎮蓮子赤豆羹。
時節轉熱,冰塊是個罕物,普通百姓都用不上的好東西。
王府內專門搭建了用來存放冰塊的儲藏室,可用於熱夏乘涼,製做冷飲。
蕭亭把蓮子赤豆羹推到唐青手邊,拿起蒲扇搖了搖,半晌,小心收了收那頭落了滿背的青絲,擔心熱著人。
唐青頃過眉眼,看著自己被蕭亭撥至肩側的烏髮,笑道:「我體質常年偏涼,倒不怎麼怕熱。」
聞言,蕭亭握上他的手腕,不同於常人的體溫,肌膚微微發涼,猶如握住一截美玉,沾上了就不想鬆手。
蕭亭的手掌乾燥溫暖,指腹貼著掌心包裹的細腕摩挲,不掩關懷,問道:「可要尋大夫看看?」
唐青搖頭:「無妨,這具身子打小就這樣。」
用過膳食,蕭亭主動與他談起昨日四角巷火勢處理的後續,話音一落,口吻多了幾分沉重。
「若非此次撞上,還不知冀州一年內因走水致使許多百姓無辜喪生。」
作為冀州最高的掌權者,蕭亭勢必不能做到每件事都經手管理審查,怎料治下竟有如此疏忽的官員。
唐青一口一口嘗著蓮子赤豆羹,只覺渾身清涼,身上酸脹乏力的症狀減輕不少。
聽了蕭亭的話,他道:「所謂術業有專攻,不如在城內搭建望火樓?再專門組建一支潛火兵,負責支援營救。」
蕭亭凝神:「願聞其詳。」
唐青起身,從書案前拿了支筆,又找了一張平城的與圖。
他仔細觀察平城的全局地圖,用筆在兩處分別添了座簡單的樓塔。
「平城規劃為兩片區域,王爺可分別選個合適的位置,在城內建一座最高的樓塔。」
冀州的房屋普遍比較低矮,望火樓建成三層的建築構架足矣,屆時安排潛火兵在塔上值守瞭望,若發現成為有地方走水,便擊鼓或吹號角傳遞消息,儘可能做到早發現,早救援。
他又道:「就如在軍營里設立哨兵一樣,潛火兵負責撲滅城內大大小小的火勢。」
冀州乾燥,每逢夏秋,可謂是火災頻發的時節。
唐青認為有必要建立專門應對的部門職位,就像現代城市的消防員。如果可以,在每座城邑都建設望火樓最好不過。
蕭亭看著與圖上出現的兩座高塔望火樓,眼前一亮:「我以前怎麼沒想到。」
唐青:「王爺覺得可行?」
蕭亭:「此法甚好,本王不願再見到周家的慘劇發生。」
眼睜睜看著幾歲的幼童死與火中,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煎熬。
蕭亭牽起唐青的手,置在膝前以兩張包裹,笑道:「阿青,你當真是個妙人,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想到應對之策。」
「先是提升將士的待遇,再到設置潛火兵,你的法子總讓我驚喜,本王身邊,正缺個像你這般的軍師。」
唐青微微搖頭:「我可當不了軍師,排兵布陣,行兵打仗非我所能。」
蕭亭目光一閃,道:「好,只管做你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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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正明媚,但二人沒有外出的意思。
在前廳敘了會兒話,蕭亭引著唐青來到一方坐榻靠好,將他的腿搭在膝蓋上,力度適中的按摩。
蕭亭問:「重不重?」
唐青搖頭,待對方逐漸加了幾分力氣,他嘴裡溢出輕聲,適才皺眉,那分力氣便減輕。
蕭亭按著他的小腿肚子,掌心溫熱乾燥,搓得他的腳踝浮起一層脂粉般的紅。
兩人都沒開口,在這陣默契的寂靜中,唐青忽然想縮回熱乎乎的小腿,卻遭對方按在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