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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也知剛才自己的話有點傷人,遂輕輕點頭, 權當給彼此一個台階下了。
二人份的膳食,四菜兩湯, 唐青脾胃一般,吃的多以清淡為主,所以上桌的都是淡食。
他在飲食方面對於肉質食物並不避諱,去腥去油即可,對他來說,能吃亦是種福氣,身體有力氣和元氣,才能加快恢復的速度,提升免疫力。
唐青多夾了一塊排骨,轉眼就看到蕭雋夾起幾塊排骨和蓮藕放入瓷骨湯碗中,將湯碗換到他手邊放著。
沉默地用了會兒晚膳,唐青嘗了幾口湯,側首抬眸,恰好撞入蕭雋悄然落在他臉上的目光。
蕭雋盯著他水潤鮮亮的唇,半晌無言。
「陛下——」
「卿——」
……
唐青:「陛下有何吩咐?」
蕭雋:「卿可有什麼想說?」
同時沉寂又再次響起的話語,使得二人對望的眉眼相繼怔松,衝散了適才的安靜,唐青兀自笑了笑。
「膳食清淡,臣喚後廚再多備幾道送來。」
蕭雋:「不必勞煩,孤就要回宮了,卿早點歇息。」
能與唐青有此平淡自然的氛圍用膳,蕭雋心知得來不易,也知適可而止,若再繼續久留,又該引得唐青冒出迴避的念頭。
唐青輕輕頷首:「臣送陛下。」
蕭雋沒有拒絕。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堂屋,穿過前院,此刻四周沉浸在晦暗之中,方才入夜,空氣里飄起幾分潮濕的冷意。
蕭雋在門前坐上馬車,並未立刻落簾,而是看向階台上的那道纖細素影,鋒利的眉目專注,浮出些許緩和下來的柔色。
「等到今年開春,卿可願隨孤到近郊走走。」
唐青:「……」
明明可以一道口諭決定的事,偏要向他發出邀請。
他拱手拂了拂身:「臣領命。」
蕭雋很淡的勾了勾唇,只當他答應,略去了後面的話。
「夜深風寒,卿進屋了罷,孤回了,明日見。」
唐青目送馬車駛遠,聽到蘭香的催促聲,這才收起視線,心裡纏繞著幾許複雜,徐步回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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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就如他所料,一早便多了幾份參他的摺子。
先說有群眾目睹他欺壓流民百姓,又砰擊他這幾年恃寵而驕,憑仗皇恩,忘了做官的本份。
摺子剛出,唐青倒是淡定。
這幾年,參他的奏摺不多,可也不少,但都被蕭雋壓了下去。甚至因蕭雋的庇護,底下的官員連帶著蕭雋也參上了。
官員互參在朝上成了日常,唐青在尚書台任職幾年,已然司空見慣,
他不急不慢地出列,還沒自辯,便有文職一派的官員出列為他說話。
自韓擒西去幽州,在朝上與他甚親的幾名武官也替唐青站了隊。
尚書令寇廣陵更是堂堂正正的袒護下屬,怡然笑道:「唐大人品性德行非但天地可鑑,我想諸位大人也是有目共睹。這些年他為皇上,為了大鄴殫誠畢慮,慎終如始,更是幾次孤身犯險,在外幾欲丟了性命,何來忘記本份?」
「且唐大人身薄羸弱,仍在天寒地凍時親自趕赴鄉縣援災救民,試問在場有幾人能做到?」
旁的文官說道:「唐侍郎在返程中途受驚是小,若那些個流民不知輕重致使侍郎受傷,豈不是我大鄴的損失?」
「唐大人晉升官秩已久,位列從二品重臣,前不久下官卻見大人出行時一貫的素簡低調,那儀仗規格恐怕連四品官員都不若,此廉潔之風,叫下官欽佩之極,汗顏無地。」
蕭雋目光不復往日淡漠,憂切之意浮露。
他開了口,親自添了唐青的儀仗,提起今年修繕藏書樓一事,還給唐青賜了明蘭學士的頭銜,將他調去攥復舊籍。
修攥典藏的舊籍是一樁還不錯的美差,做好了有功,給官秩鍍層金,且無須憂心勞慮,比起在尚書台操勞,把唐青暫時遣去攥修書籍,蕭雋還是挺滿意的。
唐青去年輾轉冀、幽二州負責邊貿,被俘去突桀,整年下來長途奔波勞碌,回來後又隨尚書台一眾官員參擬今年初政,調去藏書樓,也是讓他真正休息一段日子。
議完藏書閣,蕭雋繼續欽點了幾名官員,分別調往南境各州,負責治理今年的水患災害。
點完一批官員,意味著都得到了提拔晉升的機會,艷羨的目光很快分散在大殿之內,集聚在唐青身上的視線便逐漸少了。
散了朝會,唐青照例被請去頤心殿。
暖閣內,蕭雋換了一身常服,棋盤上的象棋已經擺好,眼前的陣勢,只等他一人了。
蕭雋替他倒了盞茶,道:「坐。」
唐青順從坐在棋盤另一邊,飲完茶暖了身子,夷然自若地先和蕭雋下完這局棋。
蕭雋道:「指使流民滋事的幕後之人找到了,屬左長史門下。」
左長史,也是當今魏太尉跟前的紅人了。
唐青安靜聽完,並不意外,與他之前料想的大差不差。
自他主張官秩削減制度以來,凡朝內官員三代無功勳累建,俱被取消爵位,成丁後繼承父爵多數降級,私下埋恨他的官員其實並不少。
他也知蕭雋今日調他去藏書閣的意思,一來藉機暫掩鋒芒休養身子,二來,順勢給他建立勞績的機會。
蕭雋問:「可想離開尚書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