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他展開几案的輿圖,指著其中一處,道:「烏崖谷是入南郡的必經之路,地勢長窄,兩邊高隆,方才聽郡丞大人說咱們的兵器不夠用,而敵人武器充足。」
說來說去,還是軍需物資不夠,短期之內供不出足夠的武器供給士兵們用。
而且造那麼多武器,還需向上級層層申請,得到批覆才能造。
若無批覆,上頭會以為你要私下謀反。
唐青道:「流寇入烏崖谷時,定會隨時準備好防禦和反擊,咱們不用硬碰硬,可以先削弱他們的武器,讓咱們的士兵有兵器用。」
只要武器夠用,對方人數就那麼多,郡尉肯派人的話,不管多能打的寇匪,截斷他們補兵的後路,困於山谷,車輪戰總能把他們耗沒。
郡守問:「那不還是得跟寇匪打,他們不投降哪裡願意繳械兵器。」
唐青淡笑,徐緩開口:「跟他們借。」
草船借箭的典故,他們也能效仿一二。
至於借到武器後,則讓士兵們換上統一顏色的盔甲。
南郡駐城兵分左右兵營,左營上等兵有五百,右營下等兵一千五。
那群寇匪已連勝兩次占去先機,心理上對剩下的駐城兵定會存有幾分輕視。
屆時讓左營的人換上右營的盔甲,降低寇匪心理防線。趁借得兵器,一鼓作氣,或許能拼出幾分勝算。
屏風後的軍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
南郡烏崖谷。
月黑風高,周邊早春濃霧瀰漫。
一支裝甲精銳的輕騎再次越入峽谷。
山谷蜿蜒窄長,這支只有四百人的輕騎先鋒隊伍已經是第三次來了。
面對人數劣勢,他們並不急於進攻,而是將駐守南郡的士兵慢慢困死。
南郡守城的反軍藉助地勢和人數雖然拖了他們兩次,但他們亦能藉助此地勢,使其折損的武器和傷兵不在少數。
支援南郡後勤的要道已被他們攔截毀壞,沒有物資,被耗死是遲早的事情。
今夜,輕騎先鋒猶如利劍靈活插入山谷,擊破南郡的防禦守衛勢在必行。
正當隊伍行經峽谷延長的彎道時,只見左側高隆的地勢上,驟然亮起幾蔟火光。
冷雨中漂浮著濃濃水霧,先鋒騎長精銳的雙目在晦暗的環境下逡視,看見高地上停擺著幾架投石車。
不等巨石車藉助高地偷襲,他立刻抬手放出信號。
得到指示,訓練有素的騎軍紛紛舉起弓弩,利箭從低往高處發射,仿佛箭雨朝投石車的方向扎去。
數輪箭雨之後,卻不見山上有任何動靜。
雨愈發濃密,幾蔟火苗顫巍巍地熄滅。
待南郡士兵搬完插滿箭矢的草垛,這才在黑暗中啟動投石車,拖住輕騎先鋒小隊。
他們沒有迎戰,先將到手的軍需物資送走。
當夜,南郡駐城士兵用在烏崖谷「借」來的武器磨損了先鋒隊伍的銳氣,未消耗己方的軍需裝備。
另一邊,南郡的主將隊伍從側翼迎戰繞路包抄的輕騎主隊,憑藉足夠的武器和士氣,佐以人數優勢,打贏了本該輸掉的第三場防守。
暫退的輕騎軍隔著煙雨,打量水霧籠罩下的南郡,這次戰敗是他們意想不到的。
戰報連夜就被送到後方。
**
主將營帳。
近侍大氣不敢喘,暗暗觀察席坐上的那道玄色偉闊身影。
驀地,一道低沉的笑短促響起。
近侍屏息垂眼,續上泡好的熱茶。
此次禁軍七衛的先鋒營奉皇命進攻南郡,戰策由皇上親自部署,本不該吃敗仗。
戰報上說,梁王府的一名門客向郡守獻了計策。
眼前的帝王,辨不出喜怒。
「傳韓擒進來。」
近侍傳話,很快,營帳內走入一道挺拔如刃,身著鎧甲的人影。
「參見陛下。」
席座上那道背影側身支著,猶如雄獅。
「孤要他,活的。」
韓擒定睛望去,陛下所指,乃梁王府上的一位門客,名喚唐青。
**
「阿嚏——」
冷風拂面,從郡守府出來的唐青徹底感染了風寒,秀挺的鼻尖被他搓紅了,眸底浸著瀲灩汪汪的水光。
梁名章遞給他一塊柔軟的帕子:「別用手揉,換這個。」
又替唐青攏好圍脖,還想解開自己的斗篷為他披上。
唐青搖搖頭:「不用,進了馬車就好。」
時辰太晚,他被郡守單獨留下商議對抗寇匪的事宜,早過了素日休息的時候。
他吸吸鼻子,到了車上就困得不行,腦袋一歪,青絲如瀑垂下,睡著了。
梁名章望著困成一團的青年,有些好笑,靜靜守在旁邊,拿起自己落下的那身斗篷為其輕輕蓋好。
注視著唐青恬淡的睡顏,梁名章滿心充斥著柔和之意。
第4章
春雨瀝瀝,庭中青植愈加蔥蘢,周遭一派盎然生機,唯獨偏院客房門窗緊閉。
唐青因為寒症復發,又臥在榻內躺了兩日。
梁名章進來送藥湯汁,唐青眼皮都沒抬,如瀑的青絲落了滿背,他換了個姿勢靠坐,接過藥碗一口悶。
梁名章見他配合,越發愧疚。
「怨我,若非你跟我去了趟郡守府,也不會受風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