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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和額樂用的沐浴露是無香的。
而周安吉一開始從北京到內蒙古來的時候,估摸著要住一段時間,也特意往行李箱裡塞了一瓶用慣的沐浴露,是淡淡的檸檬香。
後來住到蘇和額樂的蒙古包之後,就把自己的沐浴露拿出來,擺在了浴室的置物架上,那瓶無香沐浴露的旁邊。
蘇和額樂不止一次在晚上洗完澡後跟他說過,說他身上很香。
周安吉一開始不太確定這是句誇讚還是別的什麼意思,有的對味道敏感的人,是不太習慣身邊老是出現莫名其妙的香味的。
所以對方一說他就會跟著問,你喜歡嗎?
蘇和額樂會點著頭,說喜歡。
他是真的喜歡。
後來兩人在一起後,蘇和額樂晚上抱著他睡覺,老是愛把腦袋往他肩窩的地方拱,把鼻頭湊在他頸部跳動的動脈處,哼哼唧唧地說他身上很香,怎麼聞也聞不夠。
再後來兩人每晚一起洗澡,互相給對方抹沐浴露的時候,也就不分什麼你的味道還是我的味道了,常常是手裡摸到了哪一瓶就擠哪瓶。
所以蘇和額樂身上也開始時不時散發這種好聞的味道。
洗完澡後,蘇和額樂給周安吉圍了一條浴巾,打開了淋浴間的門讓他先出去。
周安吉光腳踏出門,順道從浴室櫃裡拿走了吹風機,自己到外面換上了睡衣,吹乾了頭髮。
等他收拾完後,見蘇和額樂還沒從衛生間裡出來,於是手裡一邊纏著吹風機的電線,一邊返回去看。
他剛拐進門口的時候,就看見蘇和額樂光著上半身坐在馬桶蓋上,底下圍了條白色浴巾,頭髮濕噠噠地還滴著水,水珠在他皮膚上蜿蜒出一條崎嶇的弧度,最後沒入浴巾里。
蘇和額樂的腳邊擺了盆水,此時他正坐在那裡,拿著兩人的蒙古袍搓洗。
周安吉拿著吹風機抬腳走進去,把插頭送進一旁的插孔,打開開關站在蘇和額樂旁邊給他吹頭髮。
手裡一邊撫著對方半長的黑色髮絲,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這時候洗它做什麼?都這麼晚了,放這兒明天再洗唄。」
以前周安吉還沒來的時候,蘇和額樂自己一個人的髒衣服在晚上洗澡前就會順手洗了。
後來變成了兩個人,洗衣服的工作量變大了,便會交給洗衣機。
蘇和額樂白天出門放羊了,周安吉在家便會把兩個人前一天的衣服扔進洗衣機里。
現在都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了,放明天再洗也不是什麼大事。
蘇和額樂笑了笑,聲音透過吹風機傳過來瓮瓮的:「沒事兒,我把剛剛弄出來的痕跡先搓了,怕放到明天洗不掉。」
然後又抬起頭看了眼周安吉:「你不是最喜歡這套蒙古袍嗎?」
周安吉聽在耳朵里,知道了這個理由再不說攔著他,也不說去幫忙,於是只好一邊握著吹風機佯裝作漫不經心地晃,一邊把蘇和額樂昂起的腦袋按回去,輕輕地「哦」了一聲。
每次跟蘇和額樂做完一通之後,周安吉都會有點睡不著覺。
這晚也一樣。
所以蘇和額樂總是笑話他說「興奮時間過長,看來下次要在白天才行。」
這晚夜風清朗,過了凌晨的時間點,蒙古包外的夜色也不算清冷,憑藉著門口掛著的搖搖晃晃的白熾燈光,一眼望出去也能看到好幾米外。
所以蘇和額樂被周安吉從被窩裡拉起來,讓他陪自己去外面坐一坐。
這晚的月亮在後半夜才慢慢升上來,明亮的清輝溫柔地覆蓋著草原遍野,像一層淡淡的雪色。
周安吉披了一件長外套,被蘇和額樂摟在懷裡。
「你記不記得你剛來草原那一晚,不肯跟我走,非要騙我說要留在草原上等日出?」蘇和額樂把左半邊臉擱在對方倚著他的腦袋上,剛洗過的頭髮又細又軟,還有一股他喜歡的檸檬香。
「記得。」周安吉回,「因為我慣常嘴硬。」
蘇和額樂笑了笑,用摟著他的左手捏了捏他的臉:「那現在還嘴硬嗎?」
周安吉搖搖頭:「不嘴硬了。」
接著又說:「跟你嘴硬討不到好處。」
之後又沉默了一會兒,周安吉忽然抬起頭來,趁著天上灑下來的月色和星光,找到了蘇和額樂的眼睛,堪堪看定之後問他:「阿樂,你想不想抽一支煙?」
蘇和額樂倒沒有很驚訝:「你想嗎?」
周安吉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家裡有煙嗎?」
當然是有煙的。
不過蘇和額樂還是遲疑了一下:「內蒙古當地的煙很烈,你受得住嗎?」
周安吉還是用剛才那種姿勢望著他,眨巴了兩下眼睛:「那試試?」
於是蘇和額樂轉身進了屋內,拿出了一盒煙和打火機。
周安吉坐直身體,盯著蘇和額樂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銜在嘴裡,用一隻手半遮擋住往來的夜風,另一隻手控制打火機點燃了。
「啪」地一聲,橙色的微弱火光把兩人的臉都照亮了一瞬。
蘇和額樂自己先吸了一口,吐出一陣白色的菸絲,瞬間就被風吹到了別處。
周安吉就這麼望著他望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剛剛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抽菸的。
於是傾身過去夠蘇和額樂手裡的煙盒,但被蘇和額樂一抬手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