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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連接吻也這么小心翼翼。
蘇和額樂想。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阿吉抵在他心臟處的手指像脫了力一般,正一點點地往下滑,摩擦過蒙古袍激起蔓延至全身上下的一陣酸癢。
手指持續向下,最終停留在了自己的手掌附近。
本以為對方沒了動作,可他卻又顫顫巍巍地伸出一節小指,輕輕勾住了自己的小指。
指節嚴絲合縫地被卡住,對方指尖兒處的冰涼體溫終於喚回了蘇和額樂一點飄飄然的理智。
沒人知道這個吻持續了多久。
除了曠野上的風、天穹上的星子、連片的草和已經安睡的羊群和馬兒,除了周安吉與蘇和額樂本人,沒有什麼可以作為這個吻的見證。
阿吉的嘴唇仍還貼著他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就累了,也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蘇和額樂才感受到對方微微顫動著嘴唇移開了半分的距離,緊接著又親密無間地抵住了他的額頭和鼻尖,輕輕地說:
「可能以後你就會發現,其實我也挺好的,不比草原上的姑娘和男兒差。」
周安吉輕輕地「唉」了一聲,又苦笑了一下:「真的,我沒騙你……」
第19章 夢境搖晃
這一晚好像過得很長很長,比周安吉長達二十五年的人生還要長。
他不知道它是在何時結束的。
馬奶酒惹得他的整個世界搖搖欲墜,周安吉很幸運地在人生的第一次醉酒經歷中,就體會到了像是翹著腳漂浮在雲端的快樂。
以至於今後一些年歲里,他總是企圖用這種單一又笨拙的方式,喚回曾經的這種快感。
等他昏昏沉沉地感覺到頭痛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躺在溫暖的床上了。
他的雙腳懶散地蹬了幾下,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灌進耳朵里,襯得周圍安靜極了。
周安吉的眼皮稍微睜開了一條縫,看見漏進眼睛的光還是黑色的——
天還沒亮。
接著他又發現,那套束縛了自己一天的蒙古袍被脫下,換成了他熟悉的阿樂借他的白色睡衣。
周安吉重新滿足地閉上眼,暫時沒去思考蘇和額樂是怎麼把他這個醉鬼從門口抱到床上,接著小心翼翼地脫掉他身上一件接一件的衣服,再給他套上了睡衣塞進被窩裡的。
可能幾杯馬奶酒在他身體裡作祟的時間實在有點長,以至於周安吉在昏昏欲睡的此時此刻,腦海里閃現的最後一句話也是:蘇和額樂真好。
可能因為經歷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天,這晚周安吉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他正站在沿海家鄉的海岸邊,周圍沒有一個人。
遠處像是剛下過一場氣勢恢宏的暴雨,黑壓壓的雲層抵住漫遊在天際線周圍的小小漁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卷上天去。
深藍海水翻湧著白色浪花打在他的赤腳上,一陣接一陣的冰冰涼涼,洇濕了他一節褲腿。
然後海水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周安吉很快反應過來,是退潮了。
「是月球和太陽的引力在地球上興風作浪的結果。」他下意識地想。
潮退後,他看見面前的這片沙灘上,出現了好多密集的坑窪,每個坑窪里都殘留著不足一節指頭深的海水,以及一條被衝上岸的魚。
魚還活著,啪嗒啪嗒地用尾巴拍著水,像是在很艱難地祈求有人來救它。
水坑裡的水被魚尾揚出去,水位越來越低了。
「怎麼這麼笨啊?」周安吉想,「退潮了都不知道往回遊。」
他捧起一條亂蹦的小魚,費了好些勁才抓穩它滑溜溜的身體,往海的方向走。
在把魚拋回海之前,周安吉對著它說了句:「你知不知道,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人類身上,是最不靠譜的一種辦法。」
接著對著海浪揚起一條拋物線。
可周安吉覺得,自己現在也快變成那條瀕死的魚了。
此時此刻在他斑駁的夢境裡,周安吉好像正浸泡在熱帶雨林地區那些看似平靜的沼澤里。
一旦一腳踏進去,濕熱、沉重、暈頭轉向、無處可逃。
人體皮膚是個很神奇的觸覺器官,而周安吉的則比旁人的更靈敏一些。
他總是很輕易地就能覺察出空氣中的濕度變化。
以前在沿海家鄉時,他的家離海邊很近。
每天早上起床後,打開窗戶就能迎接到撲面而來的海風。
窗戶外的濕度比房間裡的濕度要高很多。
周安吉喜歡只伸一隻手出去感受,因為這樣他可以明顯地體會到,留在屋內的手掌是乾燥的,手指與手指摩擦起來還會沙沙作響。
而伸到外面的手則會在很短時間內,被覆上一層看不見的潮氣,像是因為緊張而出汗的手心,摸起來濕潤、黏膩。
周安吉以前還上中學時,他每天早起後都會用這個固定的動作來醒瞌睡。
沿海的風有一股特有的氣味,文學作品裡喜歡把這種味道描述為「鹹濕」,但周安吉知道,這其實就和海鮮市場的味道一樣,是從海洋上飄來的一股腥氣。
不過味道淡淡的,並不難聞。
然而此時,在周安吉的感官世界裡,他曾經在沿海家鄉習慣了十幾年的味道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被放大。
周圍的黏膩潮濕裹挾得越來越濃重,像是一隻不會輕易被戳破的泡泡,正把他一整個團在裡面,以至於呼吸不暢、悶熱難耐——